那一刻,令狐端只觉排山倒海的灵力,如波涛巨浪,又如脱疆的野马,在他体内奔腾。
骨骼似被巨浪粉碎,与灵力融为一体,又被奇异地重新拼凑,成为新的骨赂,随之又被粉碎,重组....反反复复循环不休。
令狐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无数次他都忍不住想要松手,想要远离灵石,但一想到越菱歌会被他牵累,他就又平静地忍了下去。
令狐端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何时,骨骼的折磨停止,灵力又开始冲击五脏六腑。
痛到让人窒息,疼到让人发抖,令狐端觉得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在逐渐涣散,双手也本能地要离开灵石,他咬紧牙,撑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拼命催动内力穿过灵石。
然后,灵力势如破竹直击他的脑海。他可怜的魂力,本能反抗,却如蚍蜉撼树不堪一击。
灵力巨浪狠狠冲入他的识海,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他的三魂七魄。令狐端“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识海瞬间一片黑暗,人跟着失去了意识。
就在令狐端生机将断未断之际,江环拍入他体内的那道神识,如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猛地化做一道掌影拍向那些翻腾的灵力,一击,灵力便溃散而去。
令狐端的识海,如海啸后的残局,一片狼藉,魂魄完全被粉碎,化做细碎的光点飘浮在识海中。他完全停止了呼吸,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江环残余的神识充盈在令狐端脑海,努力修复滋养他残破的魂魄和肢体,随着神识淡化,一些光点渐渐凝聚,慢慢地,竟聚出一具人形虚影。
然后,虚影缓缓站起来。却作僵硬地摆动身子,四下张望,一脸迷茫。他感觉自己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脑子很空,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他反复问自己。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于一点一点找回了记忆。
我叫江凤璋,是上界的战神,我的父亲是上界六大势力之一的乾坤宗宗主江山横。我在轮巡下界时,遇到了怪兽.....
想到这儿,江凤璋自然便想起了那个被他救的小师妹,记得当时她也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最后到底有没有得救。不管怎样,总之他是尽力了。只是,他出事,父亲一定会很伤心吧。
想到父亲,江凤璋心情很复杂。其实,那天他之所以会巧遇怪兽伤人,跟父亲有很大关系。
江凤璋原本不是那次轮巡下界,按排值时间他是下一次。但听父亲特别“关心”地告诉他,会安排他和轩辕浩玥下次一起下界后,他跟父亲发生了激烈争执。
这几万年,他费了多大心思,才能每次都错开与轩辕浩玥同时轮巡,父亲竟然问都不问一下他的想法,私自替他做决定,还美其名曰是为他好。真要为他好,就不该逼他跟轩辕浩玥订亲,更不该逼他成亲。
更令江凤璋生气的是,一向最守规矩的父亲,为了他,竟然和轩辕兮一同徇私,更改轩辕浩玥的值期,将应该当期下界的轩辕浩玥换成一个还不够条件的小弟子。
江凤璋幼时出生没多久,母亲就道消魂灭。
上界孕育子嗣很艰难,修成神格的强者,不需再食人间烟火。但必须有充足灵力维持神格的需求。
在上界出生的胎儿,一出生就需有神格,不然,没办法生存。母体孕育胎儿时,要供给胎儿大量灵力,才能为胎儿的神格提供保证。所以,上界很少有强者成婚,即使成婚也很少要孩子。
江凤璋的父母是一对成婚千万年的神仙眷侣,原本没想过要孩子,但他母亲偶然有了身孕,不顾他父亲的反对,执意将孩子生了下来,却果然没摆脱道消魂灭的结局。江凤璋可以说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大约,是母亲这件事让他有了心理阴影,也大约是真的只喜欢修行,他始终对女人和婚姻不感兴趣。
他一直认为他和轩辕浩玥的亲事,是被设计的。但父亲被轩辕浩玥所迷,就是不听他的抗议。
那日,跟父亲吵过后,他便赌气跟当值的师弟私下换了个班。
换值之日,界门将打开一个时辰。他怕父亲阻拦,也怕轩辕浩玥得知消息,追着自己下界。他特意等界门开了半个时辰后,才过去。
有时,很多事就是那么巧,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道理,意外就发生了。让人来不及思考和判断,一切就又稀里糊涂结束了。现在想想,倒也不算意外,大约是很多因素聚集到一定量时,发生的必然。
比如,若父亲不逼他跟轩辕浩玥订亲,若父亲和轩辕兮不循私,安排不符合条件下界的小姑娘当值,也不私自安排他和轩辕浩玥一起当值.....是否就会避开那件意外?
万幸,他父亲从小在他体内留了一抹神识。才在他被怪兽击碎神格时,那抹神识于最后关头替他挡了一下,帮他留下了一线生机。但愿将来父亲会因为这一点,对他的内疚少一点吧。
江凤璋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出事就出事,重生就重生。不会过多地思前想后。
只是刚苏醒,会需要大量灵力补充元力,目前这状况,无疑是在下界,按规定,上界的强者不允许用下界资源修行。他现在没一点资源,却是有点麻烦。
且走着看吧。江凤璋当务之急重塑了形体,颇耗了一些元力。
这当中,有件事,让他很是不喜。他的识海里有难以清除的不属于自己魂魄的碎渣。他整理识海时,元力将那些碎渣多次进行分解剖析,却就是不能完全化为乌有,他极其不悦。
魂醒后,江凤璋已推算出是怎么一回事。父亲那抹神识,在他神格被毁坠落下界时,为他保留了一缕魂息。这缕魂息后来附着于凡人身上。今天,不知这凡人经历了什么变故,临死之际唤醒了他。
他想起刚清醒时,看到的那片识海,象被狂风骤浪侵袭过的战场,魂魄毁得很彻底。说心里话,他是同情这凡人的,但同情归同情,不代表就能忍受。
他很费了些功夫,跟那些碎渣对抗。对抗中,得到些零星的记忆,也了解到魂魄的主人很是惦念父母和一个叫菱歌的人,这些魂渣中全是关于他父母和菱歌的记忆。
江凤璋从而再次对执念有了新的理解,原来强大的执念,可以撼天动地。象他这层级的强者,竟然消除不了一些零碎魂渣,可见此人的执念有多深多重。
最终,江凤璋暂时做罢,但还是打算等元力充足之后,要把它们全部消除。
他自小有洁癖,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过,再喜欢也会弃之不用,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凡人的记忆残存于自己识海,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江凤璋缓缓睁开了双眼。强烈的日光刺得他抬手遮在了额上。发现自己竟在一个牢笼中,还被安置在一辆囚车上,车外是翠绿的田野。
江凤璋洁癖的性子受不了这种环境,刚想抬手毁了这一切,一道女孩子关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师父,你醒了?你怎么样啊?你昨晚吐了好多血,吓死我了”软软的,带着哭音。
江凤璋望向说话人,是个面貌普通,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好面熟,听称呼,应该是碎渣魂的徒弟。
他目光淡然地望着女孩儿,又将视线移向自己,他重塑的是自己原本的相貌,女孩儿却未显任何异样,难道,碎渣魂跟自己长得很像?
其实,连角看到“师父”褪去狼狈,重新恢复容光的样子,是有点震惊的。但菱歌昨晚告诉她,师父在练功修行,她便也没当回事。只是看到“师父”陌生的眼光,她有点慌乱,怕他生病了,下意识就抬手想去摸师父的额头。
若是平时她肯定不敢,只是,师父昏迷了一天一夜,有时,看着连气息都没有,她便一直摸摸师父的额头或脉搏,以观察他到底是生还是死,现在这摸额头的动作,不过是一天一夜习惯的延续。
不防,江凤璋闪动身子,避开了她的碰触。
江凤璋在上界时,最不喜跟人动手动脚的女孩儿,“自重”,他淡声说了一句。
连角未见过如此冷情的师父,求助地转回头“菱歌,菱歌,师父他怎么了?”
一张俏脸从连角身后冒出来,疑惑地冲江凤璋眨眨眼“师父,你没事吧?”
菱歌?原来碎渣魂惦让的是个小姑娘。江凤璋望着那张如桃花般娇嫩的容颜,正想问几句什么,不防,识海那些魂渣弹动了几下,呵,这执念....,江凤璋微转元力,那些魂渣被压至识海深处,识海恢复如常。
“师父,你是不是不舒服?喝点水吧”越菱歌说着递上一个水壶,看样子还是个新的。可递水就递水,看着他挤眉弄眼做什么?
江凤璋对这女孩也心生不悦,可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又想起碎渣魂记忆中,这女孩的水有灵力。这对他无异于雪中送碳。
只是一想,江凤璋就嫌弃地将头扭向了一旁,他向来光明磊落,心中不藏任何污垢,刚刚,他条件反射想到水有灵力的记忆,说明心中有了阴影,有了**。这可是修行大忌。一定是受了那些碎魂渣的影响。
江凤璋强压不悦,淡声礼貌拒绝“谢谢,我不渴”
越菱歌被这陌生的语气和态度惊到。
刚刚她还以为是师父练功出了岔子,所以赶忙拿湖水帮他调养,她特意对他挤眼,是为了提醒。可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呢?
“师父,你是练功伤到了脑子吗?”越菱歌只觉现在的师父,看着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相貌一样,气势却明显不同。先前绝望哀伤的情绪似乎全没了,竟变成漫不经心的放松之态,浑身似乎有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抬眉扫眼之间,那眼光,就象她和连角是极渺小的生物,带着俯瞰众生的怜悯,疏离而陌生,这真的是以前那个亲切温和的令狐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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