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别墅。
何文勋听说了尤浅的事情,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见尤水坐在沙发上,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看。
“你是不是疯了?”他几步走到她跟前,然后诧异地看着她道。
尤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语。
“……你直接告诉他就是了,何必那样对他呢?他喜欢你,原则上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何文勋缓和了语气,无奈地看着尤水。
“他让我别和白京生在一起。”尤水淡淡地开口。
何文勋愣住。
下一秒,他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确实有点像尤浅的性格。平日里,他给人的感觉的确是淡然而冰冷的,仿佛对所有事都了然于胸又总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但却同时给人一种倔强而固执的骄傲感,也许他认定的事情,会奋不顾身地去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吧……
尤水对何文勋的笑表现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就因为这个?你自己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又何必在乎他这种无谓的劝说呢?”何文勋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
“如果他真的被你弄残废了……”
“他到死都是我的人。”尤水不耐烦地打断何文勋。
他愣住。
尤水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酷,似乎,透着淡淡的残虐感。
何文勋不再说话,微微皱眉。
也许,尤水已经因爱生恨了……
尤水在报复尤浅?
的确如此。
尤水此刻表情冰冷,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尤浅不仅背叛她,不仅去喜欢别的女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以一种卑微的身份对她说出傲慢的话语,他竟敢要求她,别和白京生在一起……尤水简直气得要死!她尚没有戳破他和林默之间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他竟先她一步反指她的不是……他有什么资格和权利这样做?他自己早已失去了任何可能性,却也敢当着她的面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她?
想是她对他过于骄纵,让他彻底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训练营。
经过一晚的休整,尤浅恢复了一些意识,他已经快12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受刑期间,不能摄入任何物质,包括水。
他身体虚弱,受不住熬刑,缺水会导致他的机能极速下降,甚至可能造成他的一些器官的损伤。
门打开,一道刺眼的光照进来,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徐正道站在刑房门口,看他。他身上昨日留下的鞭伤并没有结痂,一眼望去,还渗着丝丝血迹。这样下去伤口会感染,他可能等不到受刑结束,就死在这刑场中。
徐正道皱眉,表情有些凝重。
表面只能看到尤浅瘦了不少,却不太清楚他有什么内伤,但现在看他这幅样子,伤口愈合的速度远比一个正常人慢许多,他的呼吸也很微弱,似乎心脏的供血也不足以支撑他高而瘦削的身躯,所以他看上去奄奄一息,令人揪心。
“今天是水刑。”徐正道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狠下心道。
地上的人闻声,挣扎着撑起手臂,却没见有什么成效,整个人依旧是瘫软在地上的无力状态。
“……”
徐正道也说不出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尤浅,心里一阵不忿。
尤水本可以等尤浅好的差不多了再惩戒他,何必非要这样,令行刑人跟着他一起受煎熬?!
他转身离开。
和总部派来的打手商量,把冷水换成了温和的生理盐水。总部的记录员对尤浅的身体进行了简单的评估,也没反对。
刑毕,尤浅整个人都像一个被刮掉鳞片的鱼一样,连池子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重新把他送回刑房。
尤浅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他整个人早已失去了意识……
徐正道上报了情况。
尤水得到消息的时候,总部已经派医生去了训练营。
别墅内,尤水坐在沙发上,神情淡漠。
“小姐,已经送到医院了……”
魏羲和从外院飞奔进来,气息不稳地说。
尤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抿了抿唇,语气淡然道:“情况怎么样?”
“总部已经把邮件发到了您的邮箱。他们会派人把浅哥送回来。”
“……知道了,那你去关照一下吧。”尤水说着站起身,进了书房。
回来也不会放过他。他已经彻底激怒了她,这一次,她不会心软,更不会手软。尤水在心里暗暗较劲。
傍晚,总部派人把尤浅送回了尤氏别墅。
尤浅躺在担架上,被两个人抬着,上了二楼。
“什么情况?”尤水站在他床前,神情凝重地开口道。
“吸入性肺炎,肺部感染了。”一个人说。
尤水不自觉的皱眉。
“我不是说了吗,让你们酌情减量用刑。”她语气不善。
“……呃……”那人汗急,垂首,不知该做何回答。他们的确是减量用刑的,但谁知道尤浅的身体远比表面看上去更脆弱不堪一击,不过是最简单最原始的鞭刑和水刑,他就这副模样了,谁还敢用刑呢?趁着没什么生命危险,赶紧迅速把他还给尤水为上策……
“一群废物,滚吧。”尤水表情冰冷,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那两个人不敢犹豫,飞也似的跑下了楼。
房间里,只剩了尤水和尤浅,一站一躺。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又摸了摸他的脸,同样滚烫。
她皱眉,掀开被子,然后撩开他的衣服,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的伤口还在渗出丝丝血迹,纱布早已白中透红。她无从下手,因为毫不夸张,他几乎整个上半身都缠着纱布……顿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重新走了进来。
尤浅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未醒。她手里拿着毛巾和冰块,用毛巾把冰块包好,然后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物理降温,也能起到效果。
她看过总部发来的邮件了,水刑时他挣扎得厉害,水呛进了肺部,造成吸入性肺炎,导致肺部感染了,症状会发热。虽然现在还在扎点滴,但看着他的样子,她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
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跟前。
他这次没有皱眉,平静的表情,像睡得很好一样。
何文勋赶来的时候,尤水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尤浅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只能暂时住在别墅里,帮忙照看他。
凌晨三点。
何文勋被隔壁房间的咳嗽声吵醒。
他披了一件衣服然后去了尤浅的房间。
床上的人面色潮红,眉头紧皱,咳嗽声不断。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无奈,这种咳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他想了想,还是给他注射了镇静剂。
等了一会儿,尤浅终于安静了下来。
何文勋一直守着,天快亮的时候,尤浅终于退烧了。
整个人看上去疲惫无力。他面色苍白,眼里却是淡漠和孤独。
“何医生,又麻烦你了。”尤浅开口,声音嘶哑无力。
何文勋淡笑了一下,没做回答。
麻烦他的人并不是尤浅,而是尤水。他真是服了尤水来来回回的折腾,他甚至想给眼前的人注射一剂药物直接把他安乐死,好断了他们之间的波折,他自己也落个清净。
“你感觉怎么样?”何文勋问。
“……”尤浅张了张嘴,苦笑。
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疼痛感,感觉真不怎么样,也说不出口,无法回答何文勋的问题。
“你肺部感染了,得用一些抗生素,也挺麻烦的……”何文勋说着皱紧了眉头。
顿了一下他又说:“这次的事情,你最好别再提了。”
尤浅愣了一下,扯出一抹苦笑:“小姐派你来当说客?她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嘲讽的语气,面上却没带出一丝不满,平静而不起波澜。
何文勋心里一阵痛惜。
“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你完全可以不采纳。”
尤浅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何医生,你跟小姐关系很好对吧,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何文勋被他的话问的一怔。
是啊,尤浅到底哪里惹到她了?他也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白色的格子衬衣,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束起,有几缕碎发散在耳边,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慵懒优雅又不失阳光的气息。
房间里的人都下意识地噤声。
何文勋抿唇,站起身:“水,你……”
尤水瞟了他一眼,他便不再出声,无奈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尤浅,然后摇了摇头,出了房间。
“怎么不说话了?”她倚着门框淡淡地开口,唇边挂着一抹微笑。
尤浅看到她,心一下子跳的飞快。他抿唇,微微侧了侧头,把视线移开。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冷漠。薄唇紧抿,眉眼间透着一丝不屑和淡然。
尤水也不生气,她笑笑,走到他跟前,然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她说。
尤浅气滞。
他不出声,也不看她,表情像有些赌气,又像是有委屈。
尤水盯着他,心里莫名觉得失笑。她伸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
尤水整个人都充满朝气和活力,和他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眼前突然觉得有些模糊,心里一阵酸涩。
“你委屈?”她薄唇轻启,似有嘲讽。
“……不委屈。”他生硬地回答。
尤水笑笑,不置可否。
“看你的样子,倒不像是他们说的那么脆弱不堪。”
尤浅又一次气滞。
半晌,他扯出一抹不屑的微笑:“我还没死,让小姐失望了。”清冷清冷的语气,像一阵风。
尤水被他的话刺激到了。她的表情变得冷漠。
“你死了我才失望。”
“你没死是我不允许你死,等我觉得没趣了,自然会让你去死的。”
最恶毒的话语,尤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解和诧异。她一直是一个冷静而理性的人,受过高等教育,素质也不一般,淡然如水的个性根本不会说出这种刻意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别人……
心里一阵烦躁。
他挣扎着要坐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前胸的伤口一下全部撕裂了,他痛得紧,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尤水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小姐不如现在就把我弄死?”他自嘲的语气。
“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去死,你问过我了,我说我愿意,所以你不用一直提醒我。”他一口气说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表情既生气又难过。
尤水怎样对他都可以,但他不能忍受尤水对他轻薄的羞辱。
“我说过了,我可以去死,我也愿意为你去死!”他不紧不慢地又说了一遍,语气却很坚定。
尤水听到了他话语中的不甘和苦涩。
他眉眼中全是无奈和痛苦。
半晌,尤水终于开口:“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他突然笑出声,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滴在他的手腕上,他却像是没知觉一样一把抹掉:“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再妄想和妄为。之前的话……小姐忘了吧,我以后一定会守好本分,小姐是主上,我……这次真的记住了。”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眶有些红。
他只觉得讽刺和可笑,觉得自己滑天下之大稽。
身体带给他的苦痛远比尤水的拒绝带给他的心痛要痛得多,他再也不想回到那种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去,他的那点心思,只要尤水愿意,一下就能看得明白,一直避着他不说,同时让他也别说多余的话,不就是在拒绝他吗?都已经那么明显的警示了,他竟然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肯放弃那一点连喜欢都称不上的温存,准确的说,尤水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对自己的兴趣,是他自以为是地沉浸在尤水的调戏之感中不能自拔,整个事件都因为他的执迷不悟而起,尤水甚至提醒他想清楚再回答她的问题,如此简单明了的警示,他竟会错了意……
他的一番话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清楚。
尤水看着他,不语。
他整个人显得颓靡又自责,眉头紧锁,仿佛在痛恨自己的无知和鲁莽。
她的心沉了沉。
她并没有看错他,他的确是因为某些不可名状的原因才谎称喜欢她的,他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喜欢她是一件愚蠢又不堪忍受的事情一样……
“你最好记住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我希望你知行合一。”她语气淡然,不紧不慢。
然后站起身,把椅子归到原处。
“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你好好养伤,集团的一些事情还需要你去解决。”她说。
尤浅抿唇,低下了头:“是,谢主上。”不起波澜的声音。
尤水听到他口中自然而然的那两个字,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的确是主上,他们不过就是主从关系,从今以后,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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