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芳深夜就已经回来了。
她放下电话,直接去了黄雅梅家里,灵堂还在布置中,她还没等哀悼,却听沸沸扬扬的,都在传亲家母的死......和自己闺女有关。
一晚上心神不宁,觉都没睡好,恨不得立刻把闺女摇醒问个清楚。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弄了早饭,自己蹑手蹑脚偷跑到到衣帽间,把两条裙子都装袋子里,转头就去了商场。
她合计着裙子退是一定要退,女人就应该勤俭持家,做个贤妻良母。她就是太骄纵炎幸,才把女儿惯成如此这般。
上万块钱的裙子说买就买,成何体统。
更何况亲家母没了,这帛金不得不给。以前都只是给黄纸,烧元宝,寄托哀思。
这几年家家都带着帛金去,价钱还不少。
她不掏也抹不开面子。
家里这两天钱紧巴,刚好用这裙子退了的钱顶上。剩下的当生活费。
赶着商场刚开门,刘桂芳第一时间,第一个冲进去退货。
谁知道去了之后,店员看了一眼,就当场冷脸拒绝。
原因是吊牌没了,这衣服卖不了。
给她当头一棒。她好说歹说,求情了半天,人家就是摇头赶人,死活不同意退。
刘桂芳心里骂着炎幸,悻悻而归。
回来之后就看着闺女在门口,掐着腰等着她,面无表情,没丁点儿好脸色。
炎幸双手交叠揣着,俨然一副“我是你妈”的冷漠:“妈,我昨天带回来那两条裙子,怎么在您手里?”
刘桂芳心虚,自己也知道做的不地道,不敢直视闺女的眼:“我那什么,该走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一块去磕个头......”
“妈,不会是您真要给我退了吧?吊牌都剪了,发票都没了。”炎幸眼珠一转,微笑道:“我猜是退不了,又拿回来了。”
“......我寻思着给你改改大小。”
“我穿着正合适。”
刘桂芳左右躲闪,眼神下意识往左瞟:“招娣,你理解妈妈一下,你嫂子家里出白事了,我突然拿不出那么多帛金。这裙子本来咱也没花钱,卖多少都是赚的。我寻思你还有那么多衣服,也不差这两件。”
炎幸由一开始的不理解原主,突然变成了无比同情原主。
她不怒反笑,就知道炎母有这一手,提前早做好了准备。
“妈,我可真是您的女儿,咱俩想一块儿去了。”炎幸接连点头,拉着炎母的手:“妈,帛金还差多少啊?”
“这东西没多没少,就是个体面。本来打算给五百,这样给三百得了。”
炎幸微微一笑:“不够那哪成啊,我就怕不够。妈,我寻思您首饰也不止一件。我把您的玉镯子给卖了,卖了两百块钱。要再不够的话您还有什么我再卖点儿?”
“你给我卖了?”刘桂芳瞪大眼睛。“你卖给谁了?”
“那可是你爸结婚的时候送我的,比你岁数都大的镯子,你赶快去找人给我要回来!”
“......我倒是想要回来啊。”炎幸撅起嘴,楚楚可怜:“可我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说让您给他捎份儿帛金过去,再加上您那份儿,这两份得一千块钱,不卖哪儿够啊?”
刘桂芳皱了眉头。
她二十岁就结婚生子,该当姐姐的年纪,却给炎武军当起了妈。
早年炎发斌经常出海捕鱼,随着渔船一去就是逢年半载,与世隔绝没个联系。
刘桂芳又是个软耳根子,没主见的主儿。渐渐地,她把炎武军又当儿子又当女婿。
凡事都和他商议。就连晚上孤枕难眠都跑儿子房间里,絮叨着年轻时在生产队的事,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炎武军结了婚,住一个楼里隔音也不好,能听着声音。
她就趁着黄雅梅排卵期那几天,找借口把炎武军喊到房间里,嘟囔炎幸不孝顺,抱怨炎发斌脾气坏。
娘儿俩一聊就是半宿,等炎武军回房,黄雅梅早睡了。
后来直到发现炎武军不行,刘桂芳才彻底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一开始只是房贷,后面做生意,欠的越来越多。
刘桂芳一开始盘算着自建房能占好几栋楼,合计下来俩儿子分了,家里的老房分一部分给炎幸。
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这个不争气的闺女饿死。
谁知道炎武军钱越欠越多,她只得作罢,把老房卖了,钱全部给炎武军还债。
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炎幸生的孩子也不姓严。
可刘桂芳心里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这什么生意能欠这么多钱,儿子怕不是被人家给坑了。
刘桂芳肉眼可见地拧紧了眉头,朝空气叹了口气:“......又是钱,他丈母娘没了,帛金还要我出。退休金刚给他还了房贷,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所以说什么结婚生孩子,有那资本吗就凑那个热闹。”炎幸趁机:“还是我省心是不是,我连个丈母娘都没得死。”
“胡说八道什么。”刘桂芳想起来就来气。闺女大了,翅膀硬了:“再怎么,你也不能卖我的镯子。”
炎幸摊手:“妈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那你为什么能卖我的裙子?不都是想为大哥分忧吗?”
“我......我这不是没卖成吗......”刘桂芳跺了两下地,但时候也不早了。拉着炎幸就往门外走。“赶紧走,回头我再收拾你。”
——
黄雅梅亲妈死于心肌梗塞,本来前几年做了搭桥手术,心脏就有点儿毛病。
昨晚一股气没上来,自己给自己气死了。
刚上救护车医生就直接摇头。
这大娘穷了一辈子,勤俭节约。年轻那会儿赶着改开,随着大流去了深圳。谁知道时代红利微吃,但赚的钱乱投资,全被骗走了。
大娘也知道奔日子,吃苦肯干,自己租了个商铺干水果蔬菜批发。
腿瘸就是因为在店里突然栓了,自己没拿着当回事,想着扛过去就不难受了。结果晚上回来,症状愈发严重,送到医院已经无法根治,命保住了,但落下了后遗症。
事后黄雅梅也没觉得金贵他妈。
吃住都在炎家这边,婆婆伺候着,也就逢年过节回去走个流程。
“你说这当闺女的怎么当的,他妈有点儿毛病都不赶紧带着上医院去看看,还说什么孝顺,这点儿钱全孝顺自己了。”路上,刘桂芳边走边数落。
炎幸觉惊,这是借花献佛,接机内涵自己。
她当然不吃这个哑巴亏:“能对自己好点儿也行啊,就怕这钱连自己都没花上,全欠给别人了。”
刘桂芳瞬间没了动静。
炎幸现在觉得,原主就是脾气差但嘴笨。刘桂芳的段位都不值得开大,一个平a就灭了威风。
“就知道顶嘴。对了,你嫂子说让你帮忙看着耀祖,结果你泼耀祖,还打她。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街坊四邻都在说你把亲家母气死的。招娣,到底怎么回事?”
炎幸就知道,黄雅梅不会善罢甘休。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
昨天一宿黄雅梅添油加醋,涕泪横流地和亲戚邻居说了个遍,现在逢人都知道刘桂芳这个女儿是个没教养的种,还把自己嫂子的亲妈气死了。
当时在场有证人没关系,这些人又不会出现在葬礼上。
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死无对证的事,况且这是葬礼现场,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怎么解释敢怎么闹?
还不得乖乖吃哑巴亏。
“她是这么说的?”
“炎招娣,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天都不能让我省心?”
炎幸踹了踹兜里的诺基亚:“妈,您先别问了,时候不早了咱先去,等我去那边,好好和大伙都解释解释,让大伙知道到底怎么个事。”
——
黄家老房子,一进门迎面就是大厅。
黄雅梅妈妈的遗像,高悬于灵堂中央。
正中规整的摆放着灵柩,前方四方桌子上依次摆放着排位,蜡烛,长明灯和一些供奉的贡品。
大娘人缘还算好,老城往来亲朋好友,都是从生产队那会儿就认识,从小相处到老,一块上学一块干活的旧相识。
纷纷鞠躬默哀,磕头送别。
哀乐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和着黄雅梅撕心裂肺的哭嚎:“妈,我对不起你啊,妈怎么就走了......女儿不能没有你啊!”
刘桂芳眼泪软,一看亲家母墙上憨态可掬的音容笑貌,眼泪“唰”地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也不知谁他/妈选的,挑了一张大娘年轻时风华正茂的照片。彼时策马奔腾,不知人间疾苦。和灵柩里布满皱纹死挺挺的遗体形成鲜明对比。
看的怪让人唏嘘。
“他外婆,你怎么就走了......”
炎幸乖乖的,跟着磕头的队伍三鞠躬。
刚排到她,就见着黄雅梅扑在灵柩前,哭天抢地嗓门儿盖住了哀乐:“妈啊,你怎么就没了......你怎么就没了啊啊啊!!!!!!!”
“......我爸走得早,妈你也走了,你说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耀祖受了委屈,您还没来得及给外甥报仇就没了,我这一肚子冤屈,可怎么排解啊!!!!!!”
炎幸看着电影学院教授级别的演技,偷偷翻了个白眼,鞠完躬准备走人。
正寻思回头吃席的时候找机会解释,就听见邻居大娘们嘁嘁喳喳,小声嘀咕。
这几个平常都是和黄雅梅一块打麻将的,个顶个的厉害。昨晚听黄雅梅说了大娘心肌梗塞的诱因。现在对炎幸如临大敌。
“小黄,你别哭了。你哭死了,这罪魁祸首和没事人一样呢。”为首的王大娘安慰着。
“桂芳姐,我可得说道说道你,你看你把闺女惯成什么样了,没教养成驴了。泼她侄子打她嫂子。”张大姨说:“你脾气太好了,让她蹬鼻子上脸。这要是我闺女敢对我这样,我一个巴掌早扇过去了。”
“就是,你但凡管管招娣,能出事吗?这黄老婆子能被气死吗?”
刘桂芳抹不下脸,急得直拽炎幸让她解释清楚。
“大娘,你们什么意思?”炎幸停住步伐,装傻充愣:“你们的意思是黄大娘的死和我有关吗?”
陈家嫂子不耐烦道:“怎么和你没关系了,你拿水泼你侄子扇你嫂子巴掌,人当妈的一听孙子闺女受了委屈能乐意吗?还没找你理论呢,就一口气没憋上来,人没了。”
“你十岁八岁的还能说不懂事,你都二十了,这都算杀人了。”
黄雅梅念经一样趴在灵柩上,滴不出来多少泪,扯着嗓子干嚎。看客越说她嚎的越委屈:“妈,我对不起您,早知道,就不和您说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该走的另有其人啊!!!!!!”
还真是给脸不要......忘了那天道歉孙子似的缩着脑袋的时候了?真以为没证据?
“别嚎了!”炎幸冷笑一声,二话不说,走上前,关了哀乐。“黄雅梅,我给你留面子,你还跟我玩上恶人先告状了。”
求收藏。这章写的不好今天明天调一下。[彩虹屁][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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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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