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妈——妈？我回来啦！家里鸡蛋见底，我回来路上顺便买了一盒。”姜明月单手提着一堆菜，进门看都不看室内，边喊边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

她用脚尖勾着鞋子，略有些歪扭地在门口摆放好，用力向后绷了几下脚趾，把脚尖反顶着地面压了几秒钟，才趿拉上拖鞋，拖着脚往屋里走。

路上她懒洋洋地念：“家里怎么没人啊。妈又被叫出去打什么零工了吧？我都说了我现在赚钱，让妈别操心家里欠债了，还非得出去，都多大年纪了，也不怕自己摔了、碰了。”

短短几步路，她的小嘴就没停下，絮叨的同时抬手捂住胃的位置，细长的手指抓紧衣服，指甲修剪得很短，只留了浅浅的一道白边，指甲上也没有涂指甲油，仔细看的时候，看能发现指甲边缘有些粗糙的硬皮。

只这一双手，就和脸上的浓妆毫不相关。

她停在冰箱边上，拉开门，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了。

“怎么连饭都不给我留了。算了，我煮两个鸡蛋去。”姜明月毫不掩饰地嘟起嘴，语气里充满委屈。

话虽如此，却还是轻手轻脚地把买来的肉和青菜按照分区放进冰箱，在冰箱门的随意贴上写下买了肉和菜，并且标注时间。

室内有着很轻的脚步声，姜明月却完全没有抬头。

等她抓着鸡蛋盒子关上冰箱门，周薇突然出现在姜明月视线里。

她瞪大双眼到抽一口冷气的同时，松开了手。

鸡蛋盒子瞬间下落。

“啊！我的鸡蛋！”姜明月顾不上害怕，尖叫着，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抓鸡蛋盒子，却被冰箱和餐桌之间狭窄的空间阻碍，后退时脚一下子绊倒在铁管凳子上。

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呲拉”一声刺耳的声响，姜明月也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倒了。

她成功地抓住了鸡蛋盒子，可抓住地确实盒子闭合的一侧，鸡蛋全部从另外一侧滚出盒子，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大半。

蛋黄蛋液混在一块，泡着姜明月落了满地的长发，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接下来轮到周薇念台词了，周薇却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脸上没有应该有的表情，下一秒突然捂着嘴笑了，“哎呀，真抱歉，我没想到她一次能摔成功，惊讶地都忘了念台词了。咱们重来吧。”

李导心里骂了一句，马上喊“卡！”同时警告姜明月：“别动。”

姜明月从下往上看着周薇，周薇下巴高度没有一丁点下降的迹象，嘴唇上扬的弧度好像是缝合在嘴角。

周薇垂下睫毛，看着狼狈躺在地面的少女，嫉妒的火焰灼烧着她。

如此狼狈，却不损美貌，即便在她年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明艳的时刻，她是……演技优秀的演员，却从不是被人认可的美女。

李导走过来，先蹲下查看姜明月的情况。

“我没用手碰过脸和头发。”姜明月直接强调最重要的部分。

李导点点头，安慰一句：“好好保持，这个镜头很好。”

站起来之后，拉着周薇后退半步，让她固定在重新开拍的位置：“你就站这里。你往前走开始念词——词记得吗？不记得让你助理送过来。”

周薇收起笑脸，态度端正地回答：“您放心，我能想起来。”

李导点点头：“嗯，你的实力我明白的。咱们赶紧把这段过了，之后，再回来抓几个特写。早点拍完，你也好去录节目。现在真人秀节目刚开始，很新鲜，观众都喜欢，对你人气帮助很大。”

周薇是第一个下凡参加真人秀的视后，市面上对于她这个决定毁誉参半，圈内很多人都抱着看结果的心态，态度并不能说是友善。

周薇听得多了，情绪也难免受影响。

李导这几句安慰说出口，周薇对于姜明月那点微妙的不快迅速烟消云散。

她客客气气地说：“中途离组去参加节目录制，给李导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干这一行，除了喜欢，不都是奔着多赚钱和更高的人气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不图这些，我也不能攒局拉起这部片子。你好好发展，咱们剧组也能好好发展。”李导笑着跟周薇交流，一点看不出她实际上已经给姜明月加戏了。

说完闲话，李导回到摄像机后面，助理也送来台本，让周薇复习了一遍。

快速过了一遍台词，确定没忘之后，重新开拍。

“你要煮鸡蛋吃，不会只拿两个么，都摔碎了。妈知道又该心疼了。”周薇上前一步，秀眉拧紧，脸上写满不赞同。

她推着妹妹离开满地鸡蛋液，已经伸长胳膊从水池上抓过抹布开始擦地。

姜明月从地上自己爬起来，从桌面上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又擦脸又擦头发，一脸不高兴地反驳：“你没看到盒子摔了才打开的么？那盒子扣死的，我怎么直接拿两个。你平时不在家做家务，也不交家用，还有脸说我呢，我摔了鸡蛋也是摔自己的钱，你看不顺眼就别吃。”

周薇擦地地动作一顿，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带着怒气回头瞪了妹妹一眼：“你那工作趁早换了。”

姜明月站在周薇边上翻了个白眼，完全不上去帮忙，还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隔着周薇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冷哼一声，扭着细腰翘臀，堂而皇之离开。

“好，卡！”李导满意地点头，对着镜头招呼，“姜明月先不要补妆，等周薇补几个特写之后，你先补摔地上的镜头，再去补妆回头拍前面不同角度的镜头。”

姜明月点点头，坐进助理准备好的凳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欣赏周薇的表演。

虽然在拍戏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周薇的敌意，但严格来说，这只能算是“前辈的下马威”，周薇没有在姜明月表演摔倒的过程中毁掉她的表演，足以证明周薇人品过硬了。

姜明月认真看着，很快发现周薇的表演充满了她自己的特色。

如果说姜明月是投入角色，把自己当成剧情里面的那个人，那么周薇就是既存在于角色之中，又游离于角色之外的——观众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个角色的演员是周薇，但也能感受到角色本身的情绪。

很聪明的做法，不会因为演技太过出众，而导致她本就缺乏辨识度和记忆点的相貌被观众彻底忘记。

姜明月把这个方法记在心里，决定晚上得闲了去空间里面试试看。

或许是姜明月观赏周围表演的神情太认真和专注了，周薇结束表演之后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然后顿住脚步，跟着坐下，换成她来欣赏姜明月的表演了。

姜明月需要补的近景大多是直接怼脸的。

毕竟不管李导怎么偏向于姜明月，姜明月还远远没到能够在一部戏挑大梁的时候，她在剧中主要任务，仍旧是当个漂亮的、闪闪发光、夺人心魄的花瓶。

其他的一些镜头，不论拍美腿还是拍手指，也是同样的作用和意义。

所以，补拍的镜头事实上充满了凝视感的。

很多年轻的女演员都很厌恶这种镜头，姜明月不能说喜欢，但对于这种拍摄也绝对说不上讨厌，因为她很清楚，这是“姜明月的身体”本身就是运营的一环，表演出角色的女性魅力也是她展现演技的一个环节。

姜明月按照李导的要求，回到厨房地上穿着大衣躺下，被工作人员摆出摔倒后一模一样的动作。

工作人员在地上打了几个鸡蛋，她刚刚擦净的头发又被重新塞回地面的蛋液之中。

李导给她解释和指导：“咱们先补拍你摔在地上的镜头，镜头推近。哎，对，对对，再近，从脚下开始，拍丝袜的反光……”

姜明月吐了一口气，绷紧腰腹，让贴身西装连衣裙夏的腰看起来更细，她手直接按进蛋液里面，来回划了几下，看起来就像是摔蒙了，想撑着地面站起来，却因为蛋液在地砖上太滑了，而起身失败。

“好，很好，大口喘几口气，镜头对准胸口，上移拍嘴唇，姜明月，嘴张开，让你嘴唇看起来更饱满一点，给嘴巴点动作！”

姜明月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张开嘴唇大口呼吸几下，镜头前，能够清晰地看到两片饱满的红唇之中粉红色的舌头无助地伏在牙齿后。

镜头继续上移，拍到了少女疼得眼角含着一滴泪水的可怜画面。

“——好，非常好。”李导满意地结束了这个过于漫长的镜头。

周薇在一旁不快地拧起眉头。

“行了，去换一件大衣，擦擦头发，补个妆。咱们回去拍门口那个镜头。”

姜明月按照李导的吩咐，换下已经彻底弄脏的大衣，化妆师快速为她补妆，整理好头发。

下一个镜头，反而是从头开始，拍摄她进门的一幕。

镜头落到了姜明月的美腿和脚上，追着丝袜中的脚趾一动。

等到补拍完成，李导宣布今天的戏跟姜明月没关系了。

她正准备离开，周薇突然叫住了姜明月：“姜明月，你等一等。”

姜明月带着疑问走向周薇，周薇面色严肃地提醒：“李导刚刚拍摄的那些画面可能会影响你接下来走‘清纯玉女’人设，如果你的合同里面没有提及这些内容，你最好跟你经纪人联系一下。”

……真没想到。

姜明月在心里感叹一声，谁能想到察觉了拍摄上给她特殊关照，而展示敌意的周薇，居然会发现姜明月被拍了这些性感镜头之后，专门提醒她呢？

看来周薇的人品，实在很好。

姜明月主动牵住周薇的手，真心实意感谢：“薇薇姐，谢谢你的提醒。这个部分是在合同内的，我经纪人给我设定的戏路是‘演技天才’‘剧抛脸’‘能够支撑住远超过年龄的人设’。”

致谢之后，姜明月压低声音：“薇薇姐，你要参加的那个真人秀节目，放得开，运动好、注重健康身材管理，会给观众分享保持身材的科学知识的人更容易得到好感。”

周薇多看了姜明月几眼，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同样认真地回答：“也谢谢你的提醒。”

随后，两人分别。

姜明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进入空间卸妆，开始尝试周薇的那种表演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