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修真之人大多辟谷，但灵玑阁多的是不足金丹期的小弟子，他们有饭堂供应饭食。

来了贵客，自然不会让他们去饭堂，江芷玥问过后，做主在男客客居的院落中，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直到此时江菁菡都没有出现，几个人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他们此来最初只是怀疑，现在似乎有了佐证。

饭后，向天星主动提出要陪芊芊练剑，二人就在这个院子里，接受另两人监督的情况下，完成了这项消食活动。

万芊芊告别他们，回到自己独居的女客院落，往客卧方向走时路过凉亭，遇上了在里面等她的江菁菡。

“万姑娘，请坐，我有些事想和你聊一聊。”她起身邀请了亭外的人。

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女子，万芊芊果断进去落了座：“不知江姑娘想说什么？”

她俩虽然同行一路，但因为双方性格或某个人的缘故，并没有能成为特别好的朋友。

“不知万姑娘对齐师兄，到底是什么看法？”江菁菡直入主题，看到对方惊诧的同时，有些紧张地抿紧了唇。

万芊芊没想到对方是为了此事，又回到了之前的猜测中，莫非是阿远回绝了陆宗主的提亲，这位姑娘才低落到现在，直接跑来找她摊牌？其实陆宗主与暗杀阿星无关？

“我……”哽了片刻后，她缓过一点神来，“江姑娘又是如何看待阿远呢？”

“万姑娘何必多此一问，我有多喜欢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江菁菡大方说道，丝毫没有退缩和羞怯。

万芊芊没料到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家，竟然比她勇敢这么多，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或许当真不如这姑娘喜欢阿远。

“齐师兄一直默认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就忍心辜负他的这番情谊吗？”江菁菡忽然追问了一句。

万芊芊很不解，对方莫非是来劝说她应下阿远的求亲，对她有何好处？她只好谨慎问道：“江姑娘有话不妨直言。”

“我可以帮万姑娘听到自己的心声，若你当真没有那么喜欢他，不如早点回绝他。”

江菁菡这句话打消了万芊芊的怀疑和顾虑，思考了片刻她点了头，不管有多大作用，听一听自己的心声似乎都没什么损失，反正最后如何决定都是她自己说了算。

看她答应，江菁菡松了口气道：“你越相信我，结果越准确，若你有任何疑问，可以提前问我，若是没有，那请万姑娘闭上眼睛，我们马上开始。”

万芊芊虽然没与她深交，但这一路下来，这位江姑娘除了喜欢黏着阿远，完全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她对她其实没有什么戒心。

因而她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就配合地闭上眼，同时开始思考自己对阿远究竟是什么看法？

若说应下他未婚妻的叫法，她还心有顾虑；但想到他会与别人定亲，她又心酸且烦躁。

她对面的江菁菡下定决心后，终于抬手对着面前毫无戒备的女子画了符。

“可以了，万姑娘睁眼吧。”完成后，她尽量平定心绪，出声道。

几乎是同时，在万芊芊身后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芊芊。”

万芊芊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转向了身后的人，看到齐微远正踏着月光，沿着小径往石亭方向走来。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晚过来这边，万芊芊略带疑惑地站起身看着他。

没一会，齐微远就走到了亭下，看她目光迷离涣散，仰头看着她笑道：“叫声相公来听听。”

这人疯了吗？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皮的？万芊芊心中有无数的不解与羞恼，张口却叫了一声：“相公。”

齐微远笑意加深，轻声道：“哎。”

万芊芊恼羞成怒，甚至忘记了她身后桌边的江菁菡，跳下石亭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

齐微远冷冷瞥了一眼从亭中走下来的江菁菡，视线回到芊芊身上：“我什么都没做，刚才你与江姑娘在做什么，说不定是你真情流露？”

万芊芊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意识到一些事，有些迟疑地看着江菁菡，不知该不该直接问她？

“菁菡，向万姑娘道歉。”江芷玥不知何时过来，此时从另一方向来到了妹妹身边。

江菁菡看着齐微远，心如火焚，但她发觉自己没想错，齐师兄并不会帮她救师尊，甚至会阻拦她。

“对不起，打扰万姑娘休息了。我妹妹做错了事，师尊定有责罚，我先带她去领罚。”看妹妹执迷不悟，江芷玥直接带了人走。

姐妹俩离开后，万芊芊才开口：“她想让我做什么？那是什么术法？”

齐微远摊开手：“我离得远没看清，应该是听话符一类的符咒，至于她想让你做什么，你自己觉得呢？”

“让我讨厌你，或者离你远点？”万芊芊给出了一个猜测，却稀罕地看到阿远无法理解的惊讶神色，她不禁疑惑，她的推断就这么不可能吗？毕竟她们方才一直在聊阿远，她的思路被局限住。

齐微远低笑着收了震惊，道：“听话符只能让你听从睁眼看到的第一人的一个指令，这个指令必须清晰明确，是一件能准确完成的事情。”

万芊芊想起了方才他那句话，她好像混混沌沌就做了，脑子里好像是清醒的，却叫出了她明显不可能喊的称呼。

而她完成这件事之后，整个人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讨厌谁或者远离谁，这样的指令太过模糊，讨厌是情感上的，基本无法执行，远离很难界定，也不算是合格的指令。

“别想了，反正她没有成功。以后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看着天真无邪的人，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可能化身恶魔。”齐微远下意识如在边城那般，总结教导了自家还未定下来的未婚妻。

万芊芊想想也是，她之后自会警惕那位姑娘，江姑娘不会再有下次机会。

齐微远送她回房，就道别往回走。他自然不是“路过”此处，而是预感到了芊芊这边有事。

至于江菁菡的目的，他猜了七八分，并且对人在一瞬间能变得多狠毒，再次体会了个彻底。

另一边，江芷玥带妹妹离开客院后，先找了一处隐蔽处，恨铁不成钢一般责备道：“你对万姑娘下那种符，究竟是想做什么？若非师尊让我盯着你，齐师弟又恰好赶上，你已经铸成大错了，你知道吗？”

当着姐姐的面，江菁菡憋了一天的泪哗啦落下：“我想的有什么不对？我让万姑娘去杀那个人，偷袭的情况下有可能成功，哪怕失败，对方又不会伤害她，又有什么损失？”

江芷玥看着妹妹的崩溃，由着她哭了一会，才严肃说道：“我们假设万姑娘成功了，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做了这件事，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你认为对方不会伤害万姑娘，若是偷袭过程中他并没有意识到来人是谁，当真出了事，你想过后果吗？”

江菁菡烧铁一般滚烫的脑子稍微冷却下来，意识到姐姐是对的。

她这个主意损人利己之外，根本没把万姑娘的安危和以后放在心上，而她这个计划能成功，依仗的是万姑娘对她的信任。这样一想，她这个行为不但无耻，而且险恶。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本就有意伤害万姑娘。

原因不言自明，江菁菡对自己很失望，开始痛悔方才所为。

江芷玥看妹妹回归本心，才继续带她去见师尊，要彻底将妹妹的心安定下来，不能让她再泥足深陷。

陆依依听说最看好的弟子做了这种事，痛心之余，又花了许久劝解她不要再做傻事。

“你自己也说微远很喜欢万家那姑娘，你对万姑娘做任何事，都是在把微远越推越远。”陆依依从另一个角度劝说，希望能彻底杜绝掉此类事情。

“我知道了，师尊，我保证再也不插手这件事。”若是向天星当真要动手，她会努力求他，说自己要代师尊受过，不晓得能不能起一点作用？

这边师徒三人愁云惨淡，那边向天星和丁敬之都在客院等齐微远回来。

看他去了没太久就回来，丁敬之有些怒其不争，小师叔怎么这么不争气，都进了院子，咋没留宿？

“芊芊没事。你的第一个仇人即将浮出水面，你打算怎么做，灭了灵玑阁满门吗？”齐微远完全没理他，直接对话向天星。

“我要做什么不必说与你听。你最好没骗我，否则你给我小心。”向天星说完就先回房了。

方才芊芊才走没多久，齐微远就说她那边有问题，他要过去看看。向天星本来要一起去，齐微远却说他去了对解决问题不利，他才强忍着留下来等。

看他走远，丁敬之撇撇嘴，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万姑娘不与他们住在一处，他挺有危机感的。

齐微远没说什么，想起方才芊芊叫的那句“相公”，心里甜丝丝的，完全没把向天星的恐吓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