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绿光森林很梦幻,真没有生活!
黑暗中的韩牧远看着四处幽灵般的绿光,扯淡地想。
那些绿光是野兽的眼睛,可能是蝙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韩牧远借着手电四下探看。
手中电筒的质感光滑到毫无罅隙。
这个随着他风里来浪里去的强光手电筒,居然还是太阳能充电的,这黑科技,你说感人不感人!
韩牧远乱七八糟的感慨,双臂再抱紧、想给怀里的人传递更多的安全感。
但怀里那个金黄色脑袋只是轻轻晃了晃。
郭崇畏惧这森林,韩牧远知道。他见过这片森林的面目的——能吃人。
那时韩牧远刚夸完观音菩萨发质好,貌似观音菩萨也赶巧来外国旅游了,被夸得心花怒放。
不然韩牧远觉得不能解释:为啥眼睛一闭一睁,他们就趟陆地上了。
醒来的韩牧远一时呆愣。
因为漂在茫茫大海上时,生死之间的落空有过太多,所以呆愣过后,他很平静地侧头——他身旁的郭崇睡得正沉。
嘿嘿!
切切实实知道“我们死里逃生了”的韩牧远咧着嘴笑。
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解开两人手腕系着的布条,布条系得很紧,费了些时间。
也不知饿了几天,韩牧远头昏耳鸣,虚得很。
缓了会儿后,他想找些吃的和水,还有给郭崇找些可以遮阳的东西。
肯定累惨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
韩牧远便来到海滩边缘的森林,他看准了一棵结着红色果子的矮树,叶子大得像风车扇叶,很好。
没等上手,他目光就一一与树干上红绿相间的青蛙、左方树叶上黑压压的大蚂蚁、右方树枝上的花壳甲虫,上方透出肥大剪影的虫子……
还有一只从树根嗡嗡升上来的大黄蜂来了个“人与自然”大型见面会。
这无疑是片热带雨林!
以韩牧远糟糕的高中地理,也能很快得出结论。
他绕过矮树往森林里看,一眼过去头皮发麻——
树冠遮天,藤蔓罗布,植物绿得发黑,天上透不进阳光、地上也举步维艰,又闷又热,昆虫数不清。
四下所见,连韩牧远也皱了眉头。
再可怕还是要活着。韩牧远很快平复心态、回到首要的吃喝问题上。
他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些红色果子,折了大叶子洗干净后、架在郭崇身旁给他遮阳。
随后,他深入雨林搜寻,半晌后折了根藤蔓,用了很久,从根部勒断了一棵香蕉树。
韩牧远大嚼着香蕉和香蕉芯,摄入了水分和食物后,他拖着香蕉树返回。
郭崇醒来,在认识到这是热带雨林后,他就发烧了。
蛇虫鼠蚁的悉悉索索声回荡着,到处都有毒物;树根虬曲横生,透着股邪辟。
林间逼仄又阴暗,腐烂树叶下是稀烂的淤泥,气味蓊浓,像是化了脓的疮。
可怕又陌生的热带雨林,就像一个坟包,里面蠕动着窒息和绝望。
“啊!”
一只蜈蚣爬过郭崇手背,郭崇甩开,触感恶心。
“你怎么了?没受伤吧?”
搂着郭崇的韩牧远感受到烫如火炉的身子轻颤,照着手电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刚刚怎么了?”
郭崇摇了摇头,强光手电的微弱光芒照得眼睛不适,他恹恹闭了眼。
他小时候很喜欢看CCTV1的人与自然频道,还有CCTV10的科学探索,这片热带雨林的可怖之处,他有更细枝末节的认知。
除了那些有毒植株和毒莓果,还面临着热衰竭、失温、感染、霍乱、瘴气的危险。
大到要警惕蛇、虎、凯门鳄和野猪,小到要防着蚂蟥、黄蜂、寄生虫和各种昆虫。
迷路也同样致命,再说他们已经这么倒霉,雷击失火等极端天气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郭崇也不是个遇到危难就萎靡、生死之前就投降的人,哪怕有一点点渺小的奔头,他也不会这么悲观。
可最让人崩溃的:这里完全荒陌!而他们什么都没有!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是个普通人,没有谁能不绝望。
在这个险象环生的热带雨林,每一步都可能丧命,或许白天还能试着生存,可到了晚上呢!
啊——够了!
永远绷着弦,这样每天等死的生存,没意思。
当滑腻腻的什么贴着郭崇的腿掠过时,他动也懒得动了,甚至想:还不如死在海里了。
韩牧远看着郭崇郁结的神情,知道他的情绪已濒临崩溃边缘。
他肩头轻轻动了动,“哎,你回去后,会不会写一本荒岛疼痛小说,叫《在绝芜央心呼唤》什么的?”
冷不丁的。
郭崇闭着眼,连害怕都不会了,三魂六魄中,只最后飘荡一丝对父母家人的念想。
但想死,也是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
韩牧远有意要郭崇放松心情,可他真不是个好的心理疏导师,开口一句“你回去后”,就无异于在郭崇稀碎的意志坟头跳舞。
郭崇不语。
得不到回应,韩牧远的贱皮脸和偏执同时发挥。
“嗯~”
韩牧远动作更大地晃了晃肩头、鼻腔嗯哼,意欲不能颠醒郭崇,就用迷人的男低音唤醒他。
你看,郭崇想死,天时地利是千古一绝,独独这人和不尽如意。
我都不想活了你还不肯给我个清净吗!
郭崇被烦得到无可奈何、没好气道:“要叫也是《Die or Crazy》”
以韩牧远糟糕的高中英语,还是听得懂的。
死亡和疯狂吗?听着唬人,韩牧远心情反倒开始轻松。
咬人的狗不叫,真要人命的,也都是憋坏的。有些糟糕的事实不说,也会搁心头盘着,就干脆挑破了。
于是韩牧远扯屁:“不过我俩被困这儿啦,这本没法出世的小说估计得叫《与子偕老》”,声音飞扬。
郭崇睁开眼,见对方笑得像春游,胸中生出郁闷:为什么他这么轻快,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怕死。
这衬得自己又怂又弱。
两人共过患难了,不是郭崇这时候还非要高韩牧远一头,只是生死之前,郭崇的精神太紧绷。
而韩牧远这种松弛的心态,就像在绷满的弓弦之上跳舞。
断裂前一瞬,这根弦是飞向青天就是崩进泥里,其间的平衡很微妙。
郭崇心里已失衡了。
听着耳边呼吸渐重,韩牧远好笑道:“你生气了?”
“对!”
“为什么。”
“因为旁边有个王八蛋巴拉巴拉吵吵,让我想休息都休息不了,我很难做到不生气。”
“哦?这样啊。”韩牧远开怀地笑了,“你脸都红了,羞恼羞恼,先羞再恼,我还以为你其实是因为要和我过一辈子而害羞呢~”
“……”
“我决定了,这本小说干脆叫《打死韩牧远》”
这番没话找话的硬架吵下来,郭崇从头到尾闭着眼睛、语气中没什么愠色。好像那个攒劲儿在韩牧远腰间掐了一把的是别人。
这份吵闹,如这黑得瘆人的黑夜一样,有着拨动情绪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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