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石头架住的硕大龟壳里,水咕咕沸腾,旁边架子上的木薯被烤得焦黑。
不远处,弓箭、蓑衣等所有家当散放在地,还没来得及收拾,唯有两只绿色的鸟睡得极香。
郭崇和韩牧远各占据一角忙碌着,衣服灰扑扑,须发浓密,完美融入其间。
还是这片热带雨林,但地图已换,来到了雨林深处。很多树都有合抱粗、高得只耸入云。
但如果你从天上看,这里很奇怪——有严重色差。
无边的墨绿环抱着一小块青绿,就是这不一样的绿里,充满了生机。
“看天色马上要下雨,我们得多收集些树脂和蕨叶。这个屋棚有点粗糙,过几天得重做承重结构,我们暂时得幕天席地了。”
“你先别垒灶了,等会儿我们去森林里看看,有没有乌龟什么的,毕竟接下来又是闷头苦干的几天,要补充体力。”
“……”
大树上的郭崇正比量相邻树身的距离,偶尔看看头顶。
他脑子里想着怎么搭棚顶、哪些地方留出挂东西、怎么布置出更大空间、能不能搞一条路线直接通到海滩……
半天没等到回应,他低头,就看到韩牧远一手和着红泥,一手撑着膝盖,满脸状况外。
他轻哼一声。
韩牧远这才来了句“得嘞”
经过二十几天的朝夕相对,郭崇渐渐淡忘了过去不好的记忆,对韩牧远的心情平和不少。
反过来,他还特别爱看对方犯囧的样子。
确定韩牧远听见他的话了,郭崇不再理他,下了树,用果壳舀了点水,加了烤好的木薯还有几只小虾,捣成糊糊。
看郭崇把着两只鸟的脑袋、拿木棍蘸着糊糊去喂鸟,眼里倒没了不耐烦。韩牧远有些搞不清郭崇跳脱的心。
从流落荒岛这么多天以来,郭崇始终是神情散淡,一副活着就行。
这两天又突然要改天换地的。
原来,从最开始,郭崇就没想要在那片沿海森林安顿下来。
确实,郭崇一直在寻找更完美的扎营点。
因为沿海森林那儿生活得不够潇洒,而且,那一踩一窝虫蚁的腐殖层实在让他反感。
过往27天,郭崇从未有要改善生活的举动,当初头脑风暴列出的栅栏、陷阱、护具、蜡烛什么的像是个屁。
吃的还是老三样,住的也还是最初那个简陋的棚子。
郭崇头几天带回一些木薯、棕榈芯和猫爪藤,解决了饮水不足的问题。
又教韩牧远编蓑衣、怎么选择制武器的树、怎么判断时间的流逝、怎么判断方向、怎么保存火种等基本常识后就再不上心,专注于早出晚归。
反而期间,本性粗糙的韩牧远是在过日子,他另外捉了鱼和鸟蛋来改善生活。
有次外出觅食,还带回两只披着灰色绒毛、只有绿色羽根的雏鸟。
本想开开荤,可郭崇嫌不够塞牙缝儿又处理麻烦,干脆养着用它们来试毒。
喂喂鸟、晒晒柴火、修修武器、加固棚顶、编编蓑衣……这些大多数时候是韩牧远在做。
最后两人能带走的,也只有一件救生衣、手电筒、橡胶手套、两只龟壳、两件不怎么厚密的蓑衣、两块边缘薄而利的石块、一些防身武器、凿了豁口取火的木头、和几把木薯当干粮。
哦,还有两只鸟。
所以昨天的搬家是轻装简行,极潇洒。
天道酬勤,这话郭崇一定很认同。
一周前,他一身红肿,拖着有些麻痹的左腿、沿一条灌木潦倒的兽道钻到这里。
听着哗哗的流水声,看着几只从河边惊慌跑开的动物,感受着河风清凉,郭崇当时几乎是欣喜若狂。
完美!!
这里应该近年内发生过一次天火,因而烧光了这一片。到目前为止,树木只长到他的胸膛,更多的是灌木和杂草。
他四处看过,呼吸渐渐平复,心中的欢喜却是扶摇直上——这几乎是个完美的扎营点!
开阔、离水源近、阳光好通风好、动物多、河土充足、地势微向河边倾去、树高视野好、树木间隔匀等……
而且腐殖层不太厚,介时只要圈出扎营需要的地,一把火烧了便是。
这里可以垒灶、这里可以种草药、这里可以养鸟、这里可以远眺……
郭崇要开疆辟土,他缓缓勘察着这片土地。
其间鸟鸣啾啾,落叶沙沙,水声清越,万物摩挲。
红红黄黄的果子目不暇接,万紫千红的花草带来阵微醺的香气,这绝美的光景中,河风抚面回以十分温柔。
当郭崇转了一圈,想要到河边浇个凉时,心脏又怦怦跳起来——河岸边不远处,有颗歪倒的大树。
一半的根露出土地,另一半还扎在地下,因此横掠在河流上方,树冠仍然郁郁葱葱,树身有合抱那么粗!
从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太中意这棵树了!
这是郭崇自来到荒岛后,第一次觉得美好。
辗转许久、等到这股欣喜稍稍平静后,他又迅速生出另一种强烈的渴望:我要回去告诉韩牧远!
早几天前,韩牧远就感受到郭崇的激动和欣喜,他已经对接下来的新家抱了最大的想象。
当昨天,他披着蓑衣,背着弓,龟壳里兜着两只鸟踏上这里时,还是怔住了。
他不喜酸兮兮的那种文艺风,但那情那景,韩牧远浮想翩翩:郭崇弯成月牙湾的眼睛、汗水淌下的红彤彤脸庞和奔向自己时飞扬的头发。
他忽然想到另一个当代作家郭敬明写过的“我会回来,带回满身木棉和紫荆的清香,然后告诉你,我已找到天堂”
还真有点异曲同工的微妙。
……
想到这些,韩牧远笑了,到河边去洗了手后,取下架子上的木薯呼呼吹着。等着郭崇将东西归置好、又用灰掩了柴火。
太阳犹在中天,但天色有点阴沉,郭崇走在前面开路,棍子敲得灌木丛唰唰响。
他走在探出的狭道中,对形状奇怪的瓜果或长刺长斑的草小心避开。
偶尔碰到味道像超市闻过的果子、就划开一点汁液涂在虎口。
郭崇动作很小心,但他心中,未来已经有了朦胧的面貌。
韩牧远拎着弓和矛、啃着温热的木薯,在后面大步流星,他深深感受到郭崇对这片森林的兴奋和探索欲。
囫囵吞下薯瓤,韩牧远含糊不清地问道:
“接下来你想怎么安排?”
“栅栏、烽火台、菜园、灶台、仓库、家具……全部提上日程。”
“你打算在这儿建个人间天堂?”
“不然呢?活在当下,既然活着,就要活得潇洒点。”
“那你接下来不会又要早出晚归,在这林子里到处钻吧?”
“当然,富贵险中求,这森林可是个大宝库。”
“宝库?小心点自己的安全,你这样我瘆得慌。这是荒岛,可不是你家后花园。”
“……韩牧远,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怂~”
“比不上你,喝十全敌敌畏大补汤长大的~”
“嘘!别打屁了,一只羊!”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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