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野和方墨是表兄弟，施野的爷爷，就是方墨的外公！”

“你慢点说，不急，我听得到。”晏溪很为林薇的嗓子担心，“你声音要是再大一点，这边全车厢的人都能听到。”

“咳，”林薇稍微收敛了分贝，“方墨虽然是外孙，但是自小一直养在老爷子身边，感情深厚。施野是亲孙子，却一直在外面。”

“据说方总的母亲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女儿，红颜薄命，早早离世了，因此老爷子对这个外孙格外心疼，一路扶持着登上YK总裁的位置。”

“方总从小耳濡目染，深得老爷子经营理念的熏陶。接管公司几年来，规模逐渐扩大，市场份额稳步上升。结果被施总横插一脚，硬是凭着亲孙子的身份，把这个位置抢了回来。”

“啧啧，”林薇感叹道，“你说，施总霸道不？”

“或许有别的隐情呢，”晏溪相对冷静，“不能只看表面。”

“多亏你不在总公司，正好避开了风头，不过还是要小心点，”林薇叮嘱晏溪，“当心施总哪天因为方总迁怒，把火烧到你头上。”

“知道了。”

挂断电话，晏溪回身，看到施野正盯着窗外出神。

地铁外面一片阒黑，只偶尔有广告牌一闪而过，不知道他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晏哥，我想问问你。”

施野突然看过来，目光与晏溪交汇，难得的严肃，“你觉得公司现任总裁和前任总裁哪个更优秀？”

晏溪表情一滞，刚才的电话内容，小叶应该听到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之前吃火锅的时候好像也问过。

晏溪想了想，回答道：“我给方总当过几年助理，自认对他还算了解。”

“方总稳重、内敛，擅长战略规划，对待公司的决策总是深思熟虑，稳健而谨慎。”

“而这位施总，我没正式见过，但根据目前的了解，施总年轻、富有冒险精神，他领导下的公司会面临更多的挑战和机遇，也可能因此获得更多的竞争优势。”

“我说不出他们谁更优秀，但我相信，他们都希望公司变得更好，只是方法和手段有所不同而已。”

“太官方了吧，晏哥。”施野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你这是站在公司角度上的评价，如果站在私人立场呢？”

“从私人感情来说，我自然跟方总更亲近一些。”晏溪耸了耸肩膀，“毕竟，我都不知道那位施总长什么模样。”

施野：“……”

“对了，”晏溪问道，“你去了总公司几次，见过施总本人吗？他长什么样子？”

施野直视他的眼睛，脸上没有惯常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长得跟我差不多吧。”

晏溪笑了：“哦，那他还挺帅。”

两人并肩走出地铁站，夜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冽的寒意。

冬天快到了。

施野停下脚步，看向夜色中的车流，“晏哥，我刚想起来，今晚有一个课题要赶，我得回去学校一趟。”

晏溪不放心，提出要送他回学校。

施野自然不能答应，随便找借口拒绝了晏溪。

“那你到了学校记得给我打电话。”晏溪叮咛。

“好。”施野淡笑着应了下来。

晏溪不知道的是，他还没走到家，一辆橙色欧陆就赶到地铁站门口，将施野接走了。

“去哪儿呀，施大总裁？”段文彬叼着电子烟，看向自己的好哥们。

施野系上安全带，嫌弃地睨他一眼：“大晚上还戴着墨镜，你有病吧？”

“我靠，不识好人心啊，”段文彬将电子烟丢在手边，扯下墨镜，“我这不是为了掩护你，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么。”

“就凭这辆丑车，你就是全身包成木乃伊都没用。”施野今天嘴跟淬了毒似的。

“你特么狗急了乱咬人是不是？”段文彬回击道，“怎么，被你的小美人赶出来了，大半夜流落街头，把气全撒在我身上是不？”

虽然段文彬猜得不全对，但施野还是心口一抽，脸色更差了。

“得得得，走，哥们带你去泡吧。”段文彬不刺激他了，转动方向盘，“自打回国就一直干活，忙得跟头驴一样，也该放松放松了。”

“不去酒吧，”施野打开手机，找出一个地址丢给段文彬，“去这里。”

段文彬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没了开车的心劲。

“如果我说家里管得严，十二点前必须回家，你能放我走吗？”

“你试试。”

半小时后，段文彬坐在地板上打哈欠。

面前的玻璃门里，施野带着拳套，正在疯狂进攻一只沙袋。

外套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上，施野赤着上身，浑身肌肉紧绷，呈现出一种凶猛的攻击姿态。

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在沙袋上，每一次出击都倾尽全力，要将满腹的不甘和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啧啧，这是受了多大气啊？”段文彬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看给我哥们气成这样。”

攻击变得更加猛烈，施野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拳室里只有沉闷而有力的响声。

段文彬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受伤，想要上前劝阻，又怕触怒他，只能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喊：“哎哎哎，你停下来歇歇啊。”

施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拳风反而越发狠戾。

段文彬又劝：“那什么，我饿了，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呗。”

施野没说话，突然提着拳头冲了出来。

段文彬吓一跳，双手交叉护在身前，“你干嘛？还想打人啊？”

施野满头是汗，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声音沙哑：“你说，我这个总裁是不是做得不如方墨？”

“啊？”段文彬被问得一愣，“这我哪儿知道啊，祖宗。”

“你们生意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就别为难我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了好么？”

施野盯着地面，看汗珠一滴一滴砸在脚步，半晌，丢下拳套：“走吧。”

施野八岁那年，他的表哥方墨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母亲。

方墨的外公，也就是施野的爷爷，生怕外孙在方家受欺负，决定将他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老爷子心疼方墨，将这个外孙视为心头肉，给予了无限度的宠爱。

为了让方墨更好地融入这个家庭，不会因为身份的关系而感到拘束，就让方墨改了口，跟施野一样，叫他爷爷。

方墨来到施家的前两年，表兄弟两个经常玩在一起，相安无事。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方墨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他变得充满敌意。

方墨开始刻意疏远施野，甚至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故意挑衅他。

施野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尽量躲开冲突，避免和方墨发生正面争执。

年龄见长，施野渐渐开始察觉到，家中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着方墨转。

方墨的沉默与冷漠，在老爷子眼中是深沉与内敛，而施野的活泼开朗，则成了轻率不懂事。

施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撒娇，也不能表现出自己比方墨优秀的地方，只要是他有的，方墨一定会得到双倍。

随着高中生活的压力逐渐增大，施野长久以来所忍受的委屈和不满达到了临界点。

累积多年的紧张关系，终于在某个瞬间爆发。

与方墨发生冲突的后果是，施野挨了自出生以来第一个耳光。

半年后，施野离开家，独自出国上学。

此后数年，他和方墨如同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前行。

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交集。施野在国外努力学习，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社交圈子和人脉资源。而方墨则在老爷子的扶持下，进入YK公司，不断提升能力和地位。

原本施野对YK公司的总裁位子没有半点兴趣，他更希望拥有自己亲手打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事业。

他渴望的是那种从无到有的成就感，是将梦想一步步变为现实的满足感。

但是他想要躲清静，父亲施康平却不允许。

施康平利用自己在集团的股份，使了一些手段，拉拢股东，成功挤走方墨，把施野送上总裁的位置。

而暂时失势的方墨，被施老爷子安置到了刚起步的海外部门。

表面上，家族内部的纷争暂时平息下来，和睦的假象掩盖了裂痕。

但施野知道，冰面下的暗流涌动并没有停止。

他跟方墨之间，迟早还会再有一次交锋。

凌晨三点，夜色如浓墨笼罩，城市的喧嚣早已平息。

睡梦中的晏溪被一阵突兀的开门声惊醒。

他揉着眼睛起身下床，走出卧室。

大门敞开，冷风夹杂着酒气扑面而来，施野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映入眼帘。

他脸色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皮肤泛着不正常的光泽。

晏溪见状一惊，残存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急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施野搂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稳，带着几分醉意和惊讶看向晏溪。

睫毛眨动数个来回，迷离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犀利，透露出些许迷茫：

“咦？小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