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紧急噤声,那束光晃了两晃,稍稍停留了几秒,再次消失。阿福这回再也不敢说话,用手捂着嘴巴静静等待。
大约20分钟后,伍三一从马桶盖上跳下,敲了敲洗手间的隔板,“走吧,他走了。”
阿福一边跺脚一边从隔间里走出来。
“怎么了?”
“腿麻了腿麻了。”阿福扶着门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嘟囔着说,“偷鸡摸狗的事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伍三一掏出曲别针,在锁孔里鼓捣了几下,随之推开了门。
白天里人多的地方,一到晚上就会显得格外恐怖,比如商场,比如医院,比如,学校。相比于白日的温馨热闹,这间办公室此时阴森森的,不知谁养的一盆富贵竹,长得过高,立在哪,把阿福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被伍三一一把薅住了脖领子。
她看着阿福,阿福认命地点点头。
伍三一这才把手轻轻覆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阿福站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今晚是阴天,月光十分微弱,他只觉得四周的黑暗中蕴藏了无穷无尽的东西,说不上什么就会突然冒出来,白天里不灵敏的听力此时变得格外灵敏,任何细微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他有些分不清是脑子里的声音还是真正的声音。
他越来越害怕,身体不自觉地往伍三一身边靠了靠,但又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就在他感觉饮水机的角落里会有一个人冲他跑过来的时候,伍三一醒了。
阿福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怎么样?看到什么没?”
伍三一扶住他,轻轻点头。
“这么好运!二十年前的都能看到!”
“不多,但起码张绍元和他前妻的分开并不像他说得那样干脆利落。”
隔天清晨,阿福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条,嚼啊嚼,伍三一半根已经吃完,他那一口还没咽下去,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伍三一踹他一脚,“干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阿福回过神,强力吞咽了一下,清空了口腔。
“你昨晚说看到张绍元与任思洁在办公室里剧烈地争吵,任思洁甚至大吼道你再这样我立刻报警,你说两夫妻之间,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任思洁气到要报警的地步?”
“很多啊,暴力、□□……”
“□□?”阿福听到这个词有些不可思议。
伍三一满手的油,四处寻摸着纸巾,阿福从旁桌抽了几张递给她,她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给你普普法,即使在婚内,没征得对方同意的性行为也算是□□,不过这种很难取证。”
“你继续说。”
“暴力、□□,或者是任思洁发现了张绍元的什么违法行为,那这个的范围可就太宽泛了,往大了说他可能杀人、吸毒、□□、赌博,往小了说他可能偷鸡摸狗,又或者坑蒙拐骗、行贿受贿、职务侵占,不过他一个牙医,应该涉及不到职务侵占。”
“按你这种说法,那张绍元不就板上钉钉,不是个好人。”
伍三一撇撇嘴,“差不多,除非任思洁诬陷他,但两个人的争吵到达那样的激烈程度,说出来的大概率是真话。张绍元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导致任思洁迫切的想要离婚,远离他,带着两个孩子。任思洁是不相信张绍元能够把孩子带好……不对,她是相信张绍元一定会把孩子带坏,所以才这样彻底地把孩子和他分割开。”
阿福思索着,“有没有可能他伤害的不是任思洁,是两个孩子?女人一旦当妈不就会伤害我可以,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也有可能,也许他打孩子?但他和任思洁都拥有高学历,又都留过学,按道理不会对孩子进行太过严重的体罚。”
阿福不同意道,“爷爷说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棍棒底下出孝子。”
“爷爷跟他们隔了一代人,那种老观念不应该影响张绍元和任思洁这种思想洋派的人。”
阿福听到这,大剌剌地往后一靠,颇为无奈地说,“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找两个30多岁的孩子,没想到还要断他们夫妻的案,还是无头案,连苦主都找不到。”
伍三一笑了,“如果那么简单,人家为什么要花钱找我们办事。你吃快点,吃完我们继续出去跑。”
阿福苦艾地将剩下的半根油条一次性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囫囵地说,“走吧,我吃完了。”
阿福开着他的二手帕萨特将将行至街尾,迎面被一辆劳斯莱斯挡住了去路。他按了两声喇叭,劳斯莱斯不仅没退,反而开始慢慢前进。
伍三一吓得一把将档位拉到底,“倒车倒车,赶紧到车!”
阿福不满意地踩住刹车,“是他逆行。”
伍三一的巴掌大力地拍在他的后背,“那是劳斯莱斯,它在路上转圈走,我们都要躲开它。你知道碰它一下,你要陪多少钱吗!”
阿福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刹车,车子慢慢后退。他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不满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就算你碰了他的车,还真能让你赔?”
“男朋友?亲兄弟都明算帐,何况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男朋友,没准他再杀杀熟,让我赔得更多。我绝不可能给他这种机会。”
阿福倒车一路退到了侦探社楼下,倒进了侧巷,才完全错开秦磊的车。
伍三一坐在副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要是刮到碰到,她不光无法财源滚滚,怕是要债台高筑了。
秦磊的车缓慢地停下,车尾刚刚好挡住半个巷子口,将阿福的车卡在垃圾桶和它之间。
秦磊从车上走下来,身穿白色休闲亚麻衬衫,带着金丝眼镜,头发向后梳得整洁划一,一丝不乱,轻轻靠在劳斯莱斯上。
此时伍三一也下了车,她套了件洗掉色的棕色破洞T恤,头发凌乱,嘴边还留有早餐的油渍,胳膊上几处结痂的疤痕,站在二手帕萨特前。
阿福看着眼前这种对峙的场景,不由得真诚发问,秦磊到底看上伍三一什么了?
“秦会长,有事?”伍三一轻松地打了个招呼,只是尾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约会。”
简洁明了。
伍三一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秦会长,正常的人类,比如我,是需要通过工作来获得报酬,解决生存问题的,而那些不需要工作的人类,比如您,能不能不要闲着没事干,影响我的工作。我是要吃猪大肠的人类,不是吃露水就能饱的神仙。”
“约会。”
秦磊对于伍三一说了什么充耳不闻。
“好啊,你帮我找到张绍元的两个儿子,我立马和你约会。你不是手眼通天吗,你开开天眼,看能不能看到他两个儿子在哪里。”
秦磊微微地皱了眉,他很不习惯有人对他如此阴阳怪气地说话,若换作别人,他会一言不发,然后在背地里往死里整对方,但面对伍三一,他试图诚实地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秦磊的话让伍三一稍稍有些意外,他认识的秦磊是不会说我喜欢或者我不喜欢的,阐明自己的喜好被认为是一种弱势行为,这种行为意味着他需要别人对他产生了解进而尊重,但以秦磊的性格,他只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他不在乎别人是否了解,是否尊重,他只需要别人服从。
“不喜欢,那就离开,你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伍三一正色道,“你无法理解这里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辛勤地生活,只为那么一点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不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些再出门见人,又或者臃肿的身材为什么不去健健身,减减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强求你去理解这个世界,但不要阻碍我生存。你想约会,没问题,等我忙完,有了空余时间,会去你的世界找你,完成你想象中的约会,我敢打赌,你想象的约会中一定没有一只老鼠从你劳斯莱斯的车轱辘下钻出来。”
一只小老鼠快速的蹿出来,又快速地钻进洞里。
秦磊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说完,他上了车,车子驶离了街道。
伍三一没想到秦磊会这么轻松的答应,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上价值,谁都不想在道德上做个罪人。
她重新坐进副驾,整个身体松了下来,“总算把这尊佛送走了。”
阿福的桃花眼中幽幽地放射出精光,“他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伍三一回想起她和秦磊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诚恳地说道,“可能是我的身体吧。”
“不应该呀,我看上次来的那个女人前凸后翘,跟你完全不一,他那个地位的人,就应该肤浅地喜欢前凸后翘。”
“他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肤浅?”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肤浅的男人。”阿福拉开手刹,“我们现在去哪?”
伍三一系上安全带,“凯乐宾馆。”
“你昨天刚说没钱请他。”
“他也说了会给我打折。”
阿福鄙夷地踩下油门,“你真的……毫无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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