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邶州城(二)

云疏月看了一眼沈酌,见他点头,她才在厨房巡视起来。

不愧是北地邶州城,厨房有的调味料是一点液体的都没有,除了油全都是干料。

但幸好做土豆用干料也够了。

云疏月想做一道干煸土豆丝就行,那炝炒出来的香味勾得她能吃下两碗饭。

但邶州城缺水,切好的土豆丝没办法用水泡除淀粉,等下肯定黏锅,炒出来的土豆丝也就不脆了。

云疏月临时改变主意,不做干煸土豆丝了,改锅盔土豆!

“土豆在哪儿?”云疏月问道。

见店家疑惑,沈酌补充着说:“就是铁蛋儿。”

“哦,都在院里堆着呢,客官随便拿,我再给你们叫个人来烧火。”

店家热情的态度令云疏月十分疑惑,她与沈酌并排走着,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诶?你跟店家说了什么?他怎么愿意把后厨让出来?不仅东西随我们用,还叫自己人来给我们帮忙?”

云疏月忽然想到那一两黄金一壶的热水,惊道:“该不会是收了你天价吧?你可别犯傻,为了一道锅盔土豆可不值得!”

云疏月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酌不自觉就在眼底盛满了笑意。

还是这样好,热闹。

“喂,跟你说话呢!趁现在我们还没动他们的东西,赶紧把钱要回来。”

“没花钱,你就安心吧。”沈酌笑着在土豆堆前蹲下,挑挑拣拣,“你需要用哪种?大的小的?”

看着眼前这一堆土豆山,云疏月都惊呆了,这要是全都做成吃食,怕是全邶州城的人都能吃饱一顿了。

她抬起包成粽子的手,指了一颗土豆给沈酌看。

“呐,就挑这种,咱们两个人吃的话,两颗就够了。”

云疏月没用过这种柴火灶烧菜,怕拿捏不准火候,特地多选了几颗土豆备用,万一失败了,还能吸取经验再来一遍。

沈酌捧着挑选好的土豆,跟着云疏月到了厨房,看到已经有三个人在了,店家,烧火的人,和一个疑似厨师的人。

云疏月的手不方便,见此也不客气,直接指挥那像是厨师的人干活。

先是用刀削掉土豆的皮,再将土豆用滚刀切成一块一块的,锅里油热,就将土豆块全部倒下去,炸至金黄捞出,减少油,待到油温升高再复煎出一面焦糊状的锅巴,出锅!

锅盔土豆的灵魂是拌料。

云疏月在灶台上东挑挑西捡捡,指挥着厨师调了一份简易版的干碟拌料。

将拌料全部倒进刚炸好的锅盔土豆里,滋啦的油混着干料的香,随着搅拌的动作散播出去。

另外的人早就伸长了脖子,就连沈酌也忍不住喉头滚动。

众人翘首以盼,云疏月终于停止了指挥。

她道:“完工!来,尝尝看。”

只见那土豆块边缘呈焦土色,中间又是金黄色,上面布满了鲜香麻辣的拌料,闻着就叫人咽口水。

店家的三人,还没等盘子落到桌面上,立马就一人夹了一块锅盔土豆,放在嘴里吃着,唇齿生香,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这还是那个难吃得要死的铁蛋儿吗?

沈酌坐在一旁,执起的筷迟迟不肯下落。云疏月将此看在眼里,转身用两只粽子一般的手艰难地握住调料勺。

裹满拌料的锅盔土豆在唇齿间咬开,熊熊烈火在口腔里迅速燃烧,抓住一切时机钻入咽喉,攻城掠地般冲进肠胃。

刚煎炸出锅的土豆像是一块黏糊糊的火红炭块,在口腔里煽风点火,轰的一声,火苗汇成一片火海。

沈酌感觉自己像是顶着酷暑被放在火上炙烤,整个人烧了起来。

他想要水,可邶州城哪儿来的水?

沈酌被辣得三魂丢了七魄,更别提他为了忍住导致身上肌肉紧绷,扯开腰腹处的伤口,痛得钻心蚀骨。

只有他自己知道费了多大劲才维持住了往日的矜贵,仅仅表现出闭眼和咬牙,并未有旁的大幅动作,甚至没有出声。

他向来是一点辣都不能沾的,以往沈酌控制得极好,可今日他想吃云疏月亲手做的菜。

只是看来不成了。他的胃开始剧烈反抗,疼得几欲窒息。

云疏月终于调制好了一份新的拌料,转身看到沈酌时她脸上的笑意倏而被担忧占据。

“赵珣!”她快步走到沈酌身边,顾不得手疼捧起他的脸,看到面色异常潮红,嘴唇却惨白,额角低落汗珠,心中陡然一惊。

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店家见多识广,说道:“这位公子定然是吃不得辣烧了胃,姑娘,赶紧带公子去医馆吧。”

店家将云疏月和沈酌二人送到医馆门口就准备撤了,临走前嘴里还说着。

“那个,是姑娘您自己做的餐食害得公子这样的啊,可不赖我们。之前答应公子的话我会兑现,待会儿就叫人将那铁蛋儿给姑娘你送去,咱们就两清了啊。我先走了!”

云疏月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跟着来扶人的大夫和药童一同进了门。

邶州城内只有一所医馆,大夫瞧过沈酌后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没有胃受了刺激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双重痛楚之下有些脱力。

大夫为沈酌扎了几针,在几个穴位敷上膏药,又为沈酌的伤换了药,没一会儿沈酌的脸色就红润起来。

云疏月终是放了心,她此前一直绷着神,就连换药时沈酌的衣裳被解开也无心欣赏那姣好的身材。

此时药童拎着包好的药走过来,笑说着:“承惠,五十两银子。”

云疏月习惯性摸上腰间,却抓了个空,这才醒悟过来她是偷溜出来的,钱袋还放在桑麻那儿保管着。

此时她身上根本没钱!

云疏月讪讪地笑着:“能否先赊账?”

闻言,药童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高声喊道:“师父!这人想吃霸王药!”

北地本就物资匮乏,竟然有人想在北地白拿东西!

这还了得?

药童这一声喊,顿时就有好几个人从医馆后院围上来,个顶个都是成年壮实的汉子。

前世云疏月虽是过得拮据,可从来没生出过偷鸡摸狗的歪心思,她活了这么多年何时被人当贼看待过?

这一瞬间的窘迫实在难于言喻。

可她此刻又实在拿不出钱,更不能丢下“赵公子”自己溜掉。

幸而经过她一番周旋,那医馆的大夫愿意信他们一次,唤了药童到后院煎药,只是这水钱和煎药钱要另算。

云疏月都应下来,只要不将他们当贼围着,一切都好说。

然而最开始说他们吃霸王药的那个小药童并没有离开,他就这样端坐在沈酌和云疏月二人面前,死死地盯着。

“你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盯着我们。”云疏月说道。

“我怕你们跑了。”

云疏月无奈道:“我不会。”

“跑的人在跑之前都这么说。”

云疏月一时语塞,指着还有些虚弱的沈酌道:“你看,我朋友还没清醒呢,我不会跑的。”

药童果然顺着云疏月的手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沈酌,但还是没有挪开半步。

“那我更不能走了,万一你跑了留下这个伤患,我们医馆更是吃大亏!”

“你还真是……”云疏月有些无语凝噎,“真是个大聪明!”

云疏月不说话了,他要是愿意盯着就盯吧,她都说了自己是虎威镖局的人,也有其他药童拿着信物前去取钱,只要桑麻来了,他们也就能走了。

过了一会儿,大夫端着药走过来,叫着药童帮忙给沈酌服了下去。

北地地广人稀,居民连生存都是问题,医馆对于北地的存在就相当于瞎子的眼睛,摆设罢了。

今日已经过了大半日,医馆内也不过只来了云疏月二人。

大夫做完这些事瞬间就闲了下来,遣了药童去看医书,自己坐在药童的位置上,顺道为云疏月检查了手上的伤。

“小姑娘,你们夫妻二人怎么会到邶州城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们不……”云疏月刚准备解释,复又觉得没必要解释,“我们是来寻亲的,只是外子初来邶州城就吃坏了身子。”

“姑娘,你家官人身体底子不错,稍作休息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你们就走吧。你这手伤到了静脉,弹琴之类的怕是不成了,写字作画恐也是难以为继,哎,我给你上点药吧。”

云疏月一时怔然,手能不能弹琴作画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大夫让他们走是什么意思?

而后她看到大夫起身去了一趟后院,出来时与那小药童略微争执了一下。

大夫又回到云疏月面前,替她的手重新上了药,随后将拎来的药包交给云疏月,还额外多了一个油纸包。

“这里有点吃食,待会儿给这位小兄弟吃点垫垫胃。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也别寻亲了,赶紧离开邶州城吧,可怜见的。”

云疏月看着手里大大小小的纸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推拒回去。

“大夫,我们药钱都还没付呢,这吃的我们不能要。”

“不必了,老朽在这北地,常做的就是施药这一件事,只有那些人来才会收银子。方才对你们这般无礼也是因为小珂将你们认作是那些人了。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手中的吃食和药包如重千斤。

云疏月追问道:“那些人,是哪些人?”

“王家那些人呗。”大夫面容有些苦笑,“好了不多说了,你们歇差不多就赶紧走吧,这邶州城啊,要变天了。”

又是王家!

一个偏远北地的富户,能掀起什么风浪?

云疏月心里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有些担忧舅舅,他与王家还在拉扯着,不会受到牵连吧?

桑麻赶来赎人时已经是下半晌,沈酌此时也已经清醒过来。

在桑麻喋喋不休的念叨中,三人坐着马车回到白家小院,雁书急忙忙地寻来,扶了沈酌回屋。

“什么事这么慌张,连神情都控制不住了。”一回到屋子,沈酌就问道,语气中隐隐带了些斥责。

雁书也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才不会被敌人拿捏把柄,这是公子自小跟他灌输的思想,可这件事着实太要紧了,又在白家院子里,他也就少了些控制。

“公子。”雁书将手中的情报信递给沈酌,“宋祁高中状元,获封北地邶州城邶县知县,已经在路上不日即可抵达了。”

雁书:“公子!!宋祁要来啦!!”

沈酌(云淡风轻):“关我何事?不必管他。”

雁书:“传闻中云姑娘对宋公子可是情根深种啊!”

沈酌(立刻转身):“走,干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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