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罚站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
尤其是，当你和另一个讨厌的人一起罚站的时候。
被教导主任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白薇倒是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有点想笑，点了点头，就乖乖去楼梯间罚站了。
但还没走多远她就后悔了，走廊尽头似乎有一个熟悉人影，看样子也是罚站的学生，正在嚼泡泡糖。啪的一下，泡泡糖破了，然后他顺势侧过脸来，挑眉看她。
特大新闻。
优等生白薇和学校第一差生程谨言，竟然一起罚站。
无数人躲在走廊角落偷偷盯着他俩。
窃窃私语声无比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程谨言倒是悠哉悠哉，抱着双臂站在她旁边，嘴里叼着一根草，“你都听见他们怎么说了。”
“没有。”她冷淡道，“既然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又为什么要听？”
“言哥！”一个黄毛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林念雪又来了，这回怎么说？她还威胁咱们——”
“…你？”乔飞这才看见程谨言旁边还有个女生，顿时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你不是那个刚得了奖学金的优等生白…白什么来着？”
“白薇。”程谨言好心补充。
“对对对。”乔飞眼珠子瞪得更大了，皱眉看她，“你在这干啥？”
程谨言瞬间就笑得更缺德了，“罚站。”
乔飞顿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罚，罚站？”
乔飞左想右想，忽然感觉有点诡异。
言哥好像对这个白薇还蛮好的，不说别的，以前从来没人能让程谨言都这么屡次放水，甚至不惜得罪林念雪。林念雪凭着自己和肖楚是半个青梅竹马，平日里在学校里出尽风头，曾经扬言道:谁要是给白薇好脸色看，她绝对饶不了他。
以前程谨言和林念雪也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眼下，不管程谨言承认与否，至少在包括乔飞在内的所有人看来，他实际上都因为包庇白薇，而与林念雪彻底撕破了脸。
这其实是一件特别诡异的事。
乔飞自诩还算了解程谨言，言哥向来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换句话说，即使他的言哥头脑一热英雄救美，被救的对象也应该是个漂亮火辣的小妞，这个白薇哪点符合？！
况且白薇的事迹早就在整个学校广为流传了，在乔飞眼里，她就是个典型的不择手段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女，从前一心巴结肖楚，如今被肖楚抛弃了，就想着来巴结程谨言。开什么玩笑！
乔飞上下打量她，嗤笑一声，“真想不到，白同学，你竟然也会被罚站？”
“是啊。我也没想到。”校服女生淡淡道:“如果不是程谨言，我压根就不用罚站。”
“…你！”
乔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周五程谨言是去找她了。怪不得那天一大早，程谨言去隔壁班门口等了一整节早自习，就忽然扔下书包跑出了校园。当时乔飞还愣纳闷，以为他家里有事，就没追上去，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狐狸精！
而且，饶是如此，她竟还摆出一副冷淡无所谓面孔，似乎要与他撇清关系。
“你到底要不要脸？”乔飞气不打一处来，“言哥今天罚站，可都是为了你！”
“的确是为了我。但是，我逼他了吗？”少女淡淡道:“都是他一心要来帮我的，又不是我求的，自始至终，我都不欠你们什么。”
“你——”乔飞被她狠狠噎了一下。
“乔飞，她说的没错。”程谨言忽然笑了，“的确是我主动帮的，人家领不领情，也不能强求。”
”言哥……”乔飞更是目瞪口呆。
“程谨言，我受够你了。”闻言，她终于有了表情变化，“请你别再摆出这幅无辜样子。”
程谨言却挑了挑眉，好声好气道:“愿闻其详。”
“要不是你故意招惹肖楚，肖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她仰起脸来冷冷看他，“要不是肖楚暗中授意亲戚那边来讨要抚恤金，我也就根本不会旷课。”
“肖楚找你的麻烦，是他的事。他不愿意看到我接近你，也是他的事。”程谨言平静道:“你如果非想找一个人算账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找肖楚吧，都怪他这么喜欢你。”
“…够了。如果只是为了吵赢我，连这么扯的鬼话都说得出口吗？程谨言，你真是又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白薇怒极反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不是他，你又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语气生硬，“难道你会喜欢上一个给你撑伞的佣人吗？”
片刻寂静，程谨言依然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我看，搞不清状况的人是你才对吧？白同学，你一向很擅长自欺欺人。”
死一般的寂静。
乔飞被夹在中间，也觉得有点尴尬，终于，忍受不了般的讪讪笑了几声，“言哥，放学了，走吧？”
“走，饿死我了。”程谨言叹了口气，摸出口袋的烟盒，却是空的，撇了撇嘴，把它扔掉。
继而他又转过身去，“白同学，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肖楚不喜欢你，而我觉得他喜欢。那么，白同学，我们做个实验好不好？”
“什么实验？”
“今天放学你跟我走，我倒是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好。”白薇冷冷道:“赌就赌，去哪？”
乔飞看着她，挠了挠头，“本来今晚我们几个要去酒吧来着，但言哥非要带上你，我们也没办法。”
“酒吧？”
“嗨呀。正好庆祝一下堂堂优等生头一回被罚站嘛。”乔飞笑得阴阳怪气，“白同学，凡事总有第一次。”
成功收获了白薇的一记白眼。
不过，总算放学了。
她揉了揉站得酸痛不已的腰，感觉自己整个人简直就像风吹日晒了许多年的石头人，只要一动，浑身就会噼噼啪啪裂出裂纹。
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拎起书包，刚要走，忽然听见不远处隐隐一阵嘈杂。
学校走廊宣传栏旁，人群中央的女生有点慌张，试图跳上跳下用自己的整个身子挡住宣传栏，大叫道:“别，别再在这围着了！放学了，你们都不回家吗！”
白薇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心里忽然一种不祥的感觉，上前一步唤道:“小琪。”
陆小琪试图遮住宣传栏的手瞬间僵住。
* * *
看到白薇走过来，陆小琪彻底慌了，把两只手藏在身后，“薇，薇薇啊，你怎么忽然来了，你不是在罚站吗……不不不，你不是，额，和程谨言在一起吗，不——”
越说越错，陆小琪吓了一跳，已是急得快要哭出来。
白薇一点点拨开她的手，终于看到整个宣传栏。与此同时，陆小琪手一松，五颜六色的纸哗啦啦落了一地。
鲜明的大标题。
照片贴满了整面墙。
《穷酸女白薇，抛弃肖家继承人，转而榜上程家长子？》
照片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她，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她，还有被亲戚堵门殴打的她。
其中还有好几张照片被人泄愤似的狠狠画了个红叉。
红叉在她的脸上，像极血淋淋的刀子。
周围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那些无孔不入的窥视，似乎正彼此议论着，该如何把这个恶心的女生彻底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定是林念雪。
白薇浑身冰凉。
“别再看了。”
然后那些照片被一只修长的手接过，后者微微举起它们，抬眼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一一撕碎。
撕碎的纸片纷纷飘落，像一群死掉的蝴蝶。
他似笑非笑看她，“反正，你也都说了，这只是个不实的谣言，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僵硬点头，“对。”
程谨言又道:“我想，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高兴什么？”
“你应该高兴，实验的第一步凑效了。”
她闻言一怔。
程谨言却笑得愈发灿烂，“这一整片宣传栏，即使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很难不看到。等他看到了，会有如何反应？我很好奇。”
然后他修长手指彻底一松，碎纸屑洒落。
“对了，美女，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继而他扭过脸去，看向不知所措的陆小琪，咧嘴笑道:“反正你的好朋友也会跟我们一起。”
* * *
深夜，酒吧。
吵闹嘈杂，红红蓝蓝的灯光不停闪烁，像一片深海。
“真想不到，堂堂优等生竟然也会和我们一起泡酒吧。”直到抱着一罐冰可乐在角落的沙发坐下，乔飞依然啧啧称奇，上下打量她，“白薇，你竟然穿着校服来这，果然优等生就是天真。”
“对啊，我是很天真，要不然，也不会被你的言哥两三句话就给骗到这来。”她头也不抬，研究一只脏的不像话的玻璃高脚杯。
“……”乔飞被她噎了个正着。
老实说，不知为何，其实乔飞有点怕她的。少女不说话的时候，像一块坚硬的寒冰。
“你喜欢我。”程谨言忽然看着她说。
“……你又发什么疯？”
“那天你那么害怕我踏进你的家门，看到你的家人，为什么？白薇，其实你也在自卑吧，怕我看到了你的狼狈不堪，怕我会从此厌恶你。”他饶有兴致看着她，目光似在解剖人体构造。
白薇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好似自己**裸躺在手术床上，被人研究一样的感觉。
“说完你错得离谱的推理了吗？”她冷淡起身，“如果说完了，那恕我失陪。”
洗手间。
她低头洗手。
镜子里的女生虽然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却并不异类，恰恰相反，还莫名勾人得很，尤其那条百褶裙下，一双雪白纤细小腿还有暗红的疤痕，更加引人注意。
她烘干双手，刚要转身走。
忽然，一双手从她背后搂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