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
清早,陈柔哼着歌踏进公司。
虽然被分到火坑一般的A区,白薇却愣是凭着那股仿佛死也不怕的狠劲,把业绩做得水涨船高,在僧多粥少的A区占领一片市场。不仅没饿死,而且还一度把业务做到了整个公司第二。
要知道,第一不是别人,正是梁琳。凭着在公司近五年的老资历,整个S市顶尖的客户资源都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所以每次季度评审,她的业绩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而作为A区唯二的客户经理,陈柔的业绩单上自然也是一片红,颇是好看。
“陈柔,你最近业绩真不错哎!”有人凑过来,酸溜溜道:“估计这个月末奖金又归你了。”
“哪有啦——”
“哈,什么业绩,不都是靠那个白薇吗?”
陈柔的笑容僵在脸上。
“唉。”高昆重重叹了口气,“不是我说,要是换做是我攀上了肖家,那我的业绩呀,肯定比她还要高呢!”
瞬间爆发一阵窃窃私笑。
“…高昆,你说什么呢!”
“怎么了陈柔?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高昆挑眉,耸了耸肩,“拜托,就算我恶意诽谤她,那整个s市的媒体记者也都通通诽谤她?她是谁啊,那么大阵仗。”
“你再说一遍试试——”
“又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都不上班呀?”
陈柔气得脸色涨红,刚要毫不客气怼高昆一顿,看到梁琳扭着腰走过来,瞬间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怎么了?我一问话,又都成哑巴了?”梁琳捏着嗓子笑道:“高昆,你来说。”
“是,梁姐。”高昆连忙堆笑:“还不都是那个白薇惹的事。她倒是放出了狠话,可媒体们都还紧紧盯着咱们公司呢。您和薛经理这几天都熬夜开会,她倒好,一甩手潇洒去A区搞业务了。这不,您一不留神就险些让她超了过去。我啊,这不是替您不值嘛!”
梁琳闻言,亦是脸色微黑。
那女人刚来公司一个月,竟然业绩就做到了第二,不仅超额完成任务,还抱回了月末奖金。要不是昨夜梁琳赶紧拿以前的一个老客户又冲了量,就要被她超过了!
整个公司的过道里,小白板上挂满了本月业绩考核。
白薇的名字就紧紧挂在她下面。
看着就让人心烦意乱。
“原来是这回事啊。”梁琳暗暗咬牙,重又笑道:“害,不就是业绩嘛。新同事工作做得好,我们应该高兴呀。”
高昆笑得阴阳怪气,“话是这么说,但是梁姐,她的业绩虽然好,可这些业绩到底都是怎么达成的,她又是如何各显神通的,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了。”
周围窃窃私笑。
陈柔咬唇站在一旁,脸色涨红。梁琳毕竟是薛经理的心腹,没人敢在她面前出言不讳。
忽然一阵高跟鞋清脆声音由远及近。
“高前辈如何揣测我无所谓。我也知道您是想要鞭策我,才说这种话。”白衣女子声音柔和悦耳,“可若让那些不明真相的外人听见,大概还要以为是您气量太小,不能容人了。”
“...我不能容人?”高昆冷笑,“笑话!”
“既然不是这方面的原因,那就是您在故意贬损我的同事喽?贬低我无所谓,因为我本就不在乎这些莫须有的声誉。可我的同事陈小姐,可是在贵公司待了整整三年的老员工,甚至比您来的都早。我实在好奇,前辈又哪里来的资格提点她呢?”白薇微笑,“还是说,前辈有意破坏薛经理立下的公司规矩,不以资历为尊?”
“…你!”高昆一愣,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中了她的下怀!
死寂片刻,终还是梁琳皮笑肉不笑开口,“好了好了,都去上班吧。高昆,你也是,伤了同事之间的和气就不好了嘛。”
众人纷纷散去。
白薇亦是转身离去。
“那...那个,白薇啊——”
“怎么?”她淡淡转身。
“我.....”陈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
方才她为了自保,选择了冷眼旁观。谁知白薇却帮她说了话。
“白薇,我……”她咬唇开口。
“没事的,我不怪你。”却忽然被打断。
打断她的白衣女子依然笑容淡淡,从手提包里拎出一叠牛皮纸袋,递给了她,“我要出去一趟。今天就麻烦你把这些材料交给对接公司了。”
* * *
S市市立图书馆。
图书馆离公司很近,平时公司员工也都喜欢午后来这里坐着喝一两杯咖啡。因此,图书馆里随处可见穿着公司制服的人。
白薇正站在一排排高高的书架前,弯腰查找报纸编号,忽然听见一阵笑声。
书架另一侧的说说笑笑传进她的耳中。
“喂,你听说了吗?今天梁琳姐又发火了。”
“哈,又是那个白薇。”
“可不是嘛。要我说呀,她和肖先生准有猫腻。不过,肖先生这么多年从没什么花边新闻,怎么偏偏就叫她给拿下了?”
“唉,谁叫人家有手腕?不仅长得肤白貌美,说不定,爬床还是一把好手呢。”
“嘘,你小声点——”
说笑声渐渐远去。
静静站在书架后的白衣女子这才直起身来,纤细手指里握着一份报纸,漆黑眼睫遮住了一双眼。
“...肖先生,”她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去,给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双手递上报纸,“您要的资料。”
他却正在低头翻阅一本旧书,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好。”他合上了书,“那就走吧。”
“是。”
她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平静神色。
这些天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有所好转。肖楚果然说到做到,只有涉及工作才会找她,其余时间好似人间蒸发。
此时此刻,她跟在他身后,午后的日光洒落,青年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清冷的面庞,有某种钻石般高贵不可触碰的感觉。有时这会让她回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认识他的那些岁月。
只是确实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记忆里少年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那天下午,她百无聊赖翘着一双雪白小皮鞋,坐在宽阔明亮的公司总部的喷泉台阶上,思考晚上她过生日,爸爸会给她做什么好东西吃。然后日光洒落,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薇薇啊,快过来跟少爷问好。”
“这是我女儿白薇,不懂事,您别在意。”男人转身又赔笑,继而把伞塞进女孩小小的手里,“还不快去撑伞。”
时光似乎总是易逝。
下一秒,她就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生日。她乖巧坐在沙发上,电话铃声大作,传达着“我们对白正铭先生的死讯感到非常遗憾。”
最后,暮春的风声大作。
“放,放开我女儿!我什么都答应你们!我们真的没有钱——”女人一声惨叫,双腿被生生打断。
尖叫声。
浑身抽搐跌倒在地的男人。
浓浓的血腥味。
校服百褶裙上的血。
“白薇....”
“白薇,醒醒.....”
她猛地睁眼,恍如梦醒。
头顶刺眼炎热的日光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阴凉。她冷汗涔涔地抬起脸来,却见是身边的青年抬起修长手腕,撑起一把樱桃木伞。
他低头看她,“白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
“那就好。”他淡淡道:“毕竟,我最近有件重要工作交给你做。”
她瞬间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递来一叠公文。
“下礼拜一,跟我出席S市年度商会。会议结果直接关系到这季度投标项目,所以非常重要。所有会议需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今晚通通整理好。”
“…谢谢。”她忽然开口。
声音轻飘飘,像一片落叶。
肖楚顿了一下,扭过脸来,“什么?”
“谢谢你,没有因为那几份无关痛痒的八卦小报,就怀疑我。”她忽然笑了。她很少露出这种笑容,淡淡的,却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肖楚看了她一会,转身离去。
出了图书馆,她摸出手机,深吸一口气,趁着心情还好,拨了一串数字。
那边依旧是崇明公司前台,语气很不耐烦,“白小姐,这已经是您今天第三次打过来了。我们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我知道。”她微笑道:“所以,就请贵公司负责人尽快跟我嗟谈,你我都开心,难道不好吗?”
“……”对方被她硬生生噎了一下。
电话那边片刻嘈杂。
“对不起,白小姐。”对方语气生硬道,“程先生现在不在公司。”
“哦,那他去哪了?”她极其自然地问道,“我去找他。”
* * *
最终在公司茶水间,她再次找到了他。
“所以,程先生,您到底什么时候撤销质疑?”她平声道,顺便递给他一碟纸巾,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指尖,青年修长手指冰凉。
“帮我再拿包茶叶来,记住,要办公桌右手边的。”
“程先生,我方标书真的没问题,至于茶叶包,您可以让您的秘书代为效劳。”
“我没有秘书。”
二人对视片刻。
终是他率先开口,“好吧。白小姐,如果你特别想做我的秘书,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
他抱着双臂看她。
她深吸一口气,“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您不想每天都被我骚扰,还是速战速决才好,你开心,我也开心,难道不好吗?”
“可是白小姐,我现在也没有不开心啊。”
“……程谨言你——”
白薇彻底忍无可忍。
他在刻意激怒她,毋庸置疑。
她掐了自己一把,终于渐渐冷静下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程谨言,你不愿意见我就算了,又何必让前台说谎糊弄我?要不是我当真来贵公司一探究竟,估计这辈子也再难见上你一面了。”
“这就夸张了。白小姐,虽然我不太想见你,但撒这种谎,我还是干不出来的。多半是前台自作主张。”程谨言闻言就叹气,“不过,能让我精心雇佣的礼貌前台都对你这种态度,想必你当真很招人烦了。”
“荣幸之至。”白薇冷冷道。
白薇正欲乘胜追击,忽然楼下传来吵闹声。
“叫你们公司老板出来!”
前台小姐连忙吩咐保安去拦人,“女士……女士请您等一等!不要大声喧哗——”
“我喧哗?那你是在指责我没有教养了?”中年女人披着价值不菲的皮草,一身浓郁的香水味道,高跟鞋似乎恨不得把大理石地板扎个洞出来。
“我没有教养?恐怕是你们公司的负责人更没有教养吧!”她破口大骂,“自己一声不吭就擅自回国,连跟家里打个招呼都不打,就一个人跑来这个小破公司,是死是活也不说一声,行,程谨言,算你厉害。改天你在路上被车撞死了,有种也别让我们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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