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毓踏着夜晚的寒露回了家,正巧遇到露尼薇从夏律的房间出来,母女两对视了一眼,各自错开了眼神,去了自己的房间。
希娅将饭菜端到了夏毓房间,夏毓出去许久,早就饿的头晕眼花,见到饭菜恨不得立马扑上去,但还是保留住了最后的优雅。
吃完饭,夏毓这才抬起目光:“母亲问你什么了?”
希娅收拾好餐具,回头一笑:“夫人问我,小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不愿接受查尔斯家的少爷。”
夏毓叉起一块小甜点,一口咬掉了顶上的小樱桃:“我不接受查尔斯·曼德与我是不是有心上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已经在想其他办法了。”
希娅感叹道:“若是小姐真有个门当户对的心上人,说不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夏毓莞尔一笑:“就凭着你这句话,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心上人了。”
夏毓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上应该有的责任,但她很反感被逼迫,明明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的事情,为什么总要逼着她做呢?
为了家族牺牲掉自己的婚姻吗……夏毓放下叉子擦了擦嘴,抬眼看到了窗外被夕夜花包裹住的一株蔷薇,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占卜师欣喜的接过花的身影……
月光异常皎洁,窗台上有水珠波光粼粼,夏毓的目光专注,希娅收了最后一个甜点盘,就站在夏毓身边。
希娅几乎是看着夏毓长大的,她为了夜兰家族付出了最宝贵的青春,换得了城堡中贵族们的信任,对于无数平民出身的下人,希娅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她几乎快要将夏毓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她看着夏毓的固执,却难以劝说,只感到无奈。
或许有些事情对于还未满十七岁的大小姐来说,确实有些难以理解,少女正处于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时间段,觉得只要努力,天上的星星都可以触摸到,但还能有多少的时间留给夏毓小姐成长呢?
希娅也说不准,她只能祈祷自己可以多陪在夏毓身边,再久一点。
夜更加浓重,希娅本欲退下,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今日有医师去看了少爷,少爷的身子比之前要好一些,已经可以下床了。”
“那我可真为我的好弟弟高兴,要是他可以立马接手家族事务,我想我会更高兴。”夏毓穿着金色的绸缎睡衣,被月光照过,就好像是披了一层金纱,她笑着说,“希娅,我能相信你,对吗?”
希娅垂眸:“自然。”
“帮我办件事情呗。”
夏毓伸手招了希娅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希娅瞬间就变了神色:“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夏毓笑了起来:“我觉得是。”
“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夏毓打了个哈欠:“这件事情只有你和我知道,要是母亲大人追问起来……我想你不会告密的,对吧。”
希娅摇了摇头:“可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小姐,你得让我想想。”
“不着急,我有足够的时间。”
希娅从夏毓的房间退了出来,转头就遇到了露尼薇,她恭敬的朝着露尼薇俯首:“夫人。”
露尼薇点了点头:“她睡了?”
“回夫人,睡了。”
露尼薇嗯了一声,只是站在门前,目光落在门上雕刻的花纹之上,仿佛能穿透那扇沉重的大门,看到里面的女儿。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去问希娅:“用过晚餐了吗?”
希娅:“小姐胃口还不错,回来之后也并没有再生气。”
露尼薇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另一端走去,希娅跟在她身后,听见她说:“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与这个女儿相处,是我缺席她的人生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吗?”
“夫人也是为了家族,没有人会责怪夫人。”
露尼薇脸上愁容不减:“公爵今日被陛下留在了王宫,曾经王朝的第一公爵,如今地位摇摇欲坠,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银港要塞那边大战一触即发,陛下恨不得我和公爵一起死在那里,这样他就有理由清洗夜兰家族了,而夏律好歹还有个世袭的爵位,哪怕陛下再不满,降爵也好,削爵也罢,他还可以保住性命,但夏毓不一样,我何尝不知道查尔斯·曼德不是良配,只是我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了,最起码蒸蒸日上的查尔斯家族可以护住我的夏毓。”
希娅垂着头:“夫人这番话若是说给小姐,小姐也不会同夫人置气。”
露尼薇:“若是那样,她只会嚷着要同我出去,战场不是小孩子的玩闹场,她这样的年纪,不应该被家族荣辱困住,那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
希娅的心也同露尼薇一起揪起来:“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露尼薇:“那最起码,查尔斯家族不会扼杀她的天性。”
希娅:“可是小姐不会开心的。”
露尼薇摆摆手:“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与性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走廊的末端,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母亲,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露尼薇垂下头问他:“那你想不想让姐姐喜欢你?”
夏律摇了摇头:“不想,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她。”
希娅听着夏律的话,又想到了夏毓不留情面的言论,无奈的摇头。
今天又是姐弟关系不好的一天。
……
银铛鸟高声鸣叫,宣告着晨曦的来临,夕夜花盛开了一整个长夜,在看见阳光之后,羞涩的用花瓣裹住了自己容颜。
睡梦中的人被唤醒,开启了新的一天。
街上的店铺逐渐开了门,人们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货品,一边议论着近来的新事。
钟表滴滴答答的转动着,夏毓换了一身银白色的骑士服,将头发全部竖了起来,她从墙上取下一柄剑,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练兵场今日不是一般的热闹,夏毓平常也喜欢混在其中,跟着骑士团的人学了不少,她双手紧紧的握住剑柄,朝着木桩挥砍。
夏毓小姐今日脾气不小,让很多人望而止步,夏毓练了一个小时,感觉到手有些发酸,这才停了下来。
她坐在木桩下看着前方几个士兵打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在战场的身影,那么英勇的母亲,让夏毓心中的坚持无数次动摇。
她当然知道夜兰家族的危机,可她并不认为与查尔斯联姻就能拯救夜兰家族,更不觉得夏律可以带领家族走向更好的未来,实际上病弱的夏律只要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夏毓在木桩底下坐了一会,被艾斯团长揪了起来。
艾斯团长身材十分高挑,站在一众男人里面也毫不逊色,她的长发打卷,被随意的扎在脑后,有着十分大众的棕色头发,浅色的瞳孔看向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夏毓站在艾斯团长面前就好像是泄了气的小鸡一般,艾斯团长眯着眼睛:“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是同露尼薇夫人坐在餐桌上享用早餐,怎么又跑来了这里?”
夏毓的手捏了捏手中的剑柄,沉默着没有说话,突然感觉一点寒芒刺了过来,她下意识的避身闪开,还没等来得及抬头,肩头被一只大手抓住,用力一捏,夏毓只感觉手上发软,剑已经掉在了地上。
夏毓有些错愕的抬头,艾斯团长扬了扬头:“我不知道你如此急迫的练习是为了什么,但你这样练是没有用的,能吃苦的话,我可以教你几天。”
浅蓝色的眸子一瞬间灌满了光,夏毓连连点头,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目光对上艾斯团长:“我会好好学的。”
日光越升越高,夏毓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艾斯团长看着夏毓点了点头:“求快不如求稳,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多多练习就行了,今天先回去吧,我想你接下来应该还有事情要忙。”
夏毓嗯了一声,只是又提着剑,将艾斯团长教给她的那几招重复练习了好几遍,又与几个士兵过着招。
而远处,艾斯团长与一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她们的目光一同落在夏毓身上,艾斯团长不由道:“你有一个好女儿。”
露尼薇笑了一下,没有接艾斯团长的话,只是问道:“王宫那边怎么说?”
艾斯团长:“陛下一直未曾打消疑虑,他在找夜兰家族的罪证。”
“看来他早就找到替代我们的人了。”露尼薇转身,“我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看着她,玩玩就行了,动什么真格。”
艾斯团长叫住了她:“露尼薇,你真的不想再争取一下吗?你知道莫幽王子对夏毓有好感,夜兰家族的荣耀维持了那么久……”
露尼薇摆了摆手:“查尔斯家族答应过我会让夏毓自由,而王室只会困住她的脚步,况且陛下不会让夏毓成为莫幽王子的正妃,夏毓的未来不应该是和无数女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我没看到什么荣耀,只看到了无数的枷锁,荣耀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拘束,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吗?”
“那你呢?”
“我经历的够多了。”露尼薇留下这句话,便向远处走去。
艾斯团长站在原地,目光触及到露尼薇的背影,转头又看见了夏毓训练的背影,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两母女简直倔强的一模一样。
因为自己经历过苦难,所以就想将女儿保护在羽翼之下吗?可人终究不是神明,有些事情做的越狠,越容易适得其反。
艾斯团长大步朝着夏毓走了过去:“夏毓,来和我过招,让我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
……
希娅将药油涂在手上,动作轻柔的为夏毓擦拭,夏毓手上腿上几乎都是淤青,看着像是被人打惨了,只看的希娅心疼。
夏毓龇牙咧嘴的抽气,却没有一分抱怨,她手指拂了拂希娅的眉头:“疼的是我又不是你。”
希娅没理会她的调皮:“平常小姐出去也没受过这么多伤。”
夏毓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但我今天学了很多东西啊,而且要不是艾斯团长,我都不知道他们原来在让着我,真过分。”
她绘声绘色的为希娅讲述着今日训练场的事情,说的十分兴奋,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又是一连番的吸气。
希娅将她按在椅子上,将她的裤腿拽好:“伤成这样,今晚的宴会要怎么参加啊。”
“什么宴会?”夏毓不记得今晚有什么邀约,“拒了不就好了。”
希娅取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怕是拒不了。”
请柬上盖着国王的印章,照夕城的全景被印在了上面,夕夜花勾勒这边框的线条,只有王室才能使用这种请柬。
夏毓展开请柬,看的一头雾水:“这上面说,此次的晚宴是为了王朝新上任的祭司举办的,邀约全国的贵族参加,王朝何时有了新的祭司?这人是谁?”
“听说她叫,里栎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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