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老太爷您也是知道的,这内宅出了何事都不要紧,只一点,那就是不要闹到外头去。”小李氏也头痛,王府这桩事本就是个泥潭,再干净的人朝里头滚一遭都得带一身邋遢出来,可偏偏善芸上赶着进去。
她放缓了步子,与王氏并肩而行。
丫鬟婆子晓事,往后头退了几步,腾出地方给她们说话。
“你也知道,青宁这事现下不仅仅是内宅之事,它关乎着朝堂内外,老太爷大怒是一定的,我想着什么责罚斥骂都不要紧,本来就是我们分内失了职,现在只盼着这祸事不要传到外头去。”李氏停步,侧首看向王氏,“四弟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王氏眼眸闪了闪,虽然迟疑,但到底是点了头。
小李氏见状,欣慰地笑了笑。
等两人分开,杨妈妈等近旁都是自己人了,才犹豫地问:“您不是想请三夫人在老太爷面前帮着说情嘛,怎么现下倒成了您要帮她的忙了?”
王氏揪着帕子,也不乏忧色地道:“你当我想帮她啊?还不是势比人强,我不得不帮。府里的事你也知道,青宁的祸事绵延到朝堂,反倒叫别人害了父亲。如今就怕乔家步咱家后尘,要是老太爷在朝中受到了责难,那老爷怎么办?静哥儿又怎么办?”
小李氏那句乔家妇她还是听入了耳。关起门来如何斗都不要紧,这闹到外头了都是叫外人捡了好处来害自家人,这样的亏本倒贴的买卖她才不做呢。
“那眼下我们该如何?”杨妈妈问。
“如何?还能如何?”王氏冷笑一声,“只能去收拾烂摊子了。”
王氏回了院子,不多时,杨妈妈便匆匆从正房出来,一路步履不停出了二门,叫马夫套了马车,回了王家。
马蹄阵阵,马车中杨妈妈捏了捏袖子中的书信,她想着王氏的嘱托,微燥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王氏上房,王老太太倚在罗汉榻上,身旁的小丫鬟轻轻揉按着腿脚,她半寐半醒着听见人来报,愣了一下才咂摸道:“这会子她怎么过来了?”
然后便招手吩咐让人进来。
杨妈妈一进来,顾不及抹汗,先是给王老太太请了个安,随后便是拿出书信交予老太太。
身旁的老妈妈接过,递给了老太太。
王老太太起身端坐,撕开了信封,待看到了信上的内容,老眼一闪,精光毕露,不多行的字,不消片刻便看完。
她将信纸折好,戴着佛串的手轻轻拍着膝盖。室内服侍的人呼吸轻浅,不敢搅扰。杨妈妈也屏着呼吸,垂首看着脚下的三寸地,等候着听吩咐。
似是斟酌好了,王老太太才挥了挥手让杨妈妈离开。
老太太没撂句话下来,杨妈妈心里头也拿捏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有心从老太太近身伺候的老妈妈嘴里探出点话来,可奈何送她出来的是屋里伺候的小丫鬟。
杨妈妈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乔府。王氏在屋里等了她许久,专门在二门派了个小丫鬟候着。小丫鬟一见着她,赶忙催着杨妈妈回院子里。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动静,本来杨妈妈已经急走了几步,顾不上外边的情况,可轿夫的一声二老爷,让她刹住了脚。
杨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远不到二老爷素日里下衙的时辰。她眼珠一转,拉着小丫鬟步履匆匆赶去了后院。
王氏性子急,候得不耐烦了,直将屋里一盆罗汉松剪得不成个样子。杨妈妈撂开帘子一进来,当先便是大呼:“我的姑娘欸,那可是四老爷最喜爱的。他好容易换来的,您这般糟践,等四老爷回来,他定是要与您争个短长的。”
“哼,到时候他还有那个心情,我便是与他论论又何妨!怕就怕,那会儿他没什么心情,我也没什么气力了。”王氏烦得将大剪刀往案上一摆,眉眼间都是压不住的燥郁。
她回身打量着杨妈妈,“你也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只问你,母亲那里如何说?”
杨妈妈面色一怔,难色慢慢浮上来,她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道:“老太太什么话也没有嘱咐。”
王氏眉心一拢,重复道:“什么话也没撂下?”
杨妈妈还是摇头。
“那你将进了屋里我母亲的反应都与我好好说一说。”王氏进了内室,坐在临窗的炕上。
杨妈妈紧跟其后,垂手立于她身侧。
她仔细回忆着,话说得很慢,力图将当时的情况一字不漏地都描述出来。
王氏听得认真 ,细细揣摩着里头的内容,等杨妈妈说完,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凭着我对母亲的了解,估摸着我信里说的那些她都同意了。”
杨妈妈有疑,便也问了出来,“您信里写的无非是让老太太不将芸姑娘闹的事露出去,老太太为何那般作难?”
“你懂什么!”王氏叹了一声气,“乔王两家互为姻亲,朝堂中也是守望相助,但青宁惹出来的这通祸事,不像旁的,它轻不轻,重不重的,家里的老太爷也不好在朝堂上为爹爹说情,防的就是那般御史闻着味儿就上来咬人。”
她将一旁的绣花迎枕扯了过来,倚了上去,“母亲的打算我也知道,正好借着善芸那一着,将府上拖下水,这样姻亲家里的事变成自家事,由不得老太爷不尽心,不得不收拾这通烂摊子。”
王氏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想看看老太爷回府后的脸色,我看到时候二嫂还能不能如往昔那般硬气。”
提起这个,杨妈妈立马想起二门见到的那幅场景,她说:“二老爷回来了。”
王氏先是一愣,侧身看向她,而后便是挑了挑眉毛,“这消息传得可够快的啊……”
杨妈妈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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