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铭见乔小桥又误会了,自己跟他解释道:“不是四口,就我和我儿子,说他今年将将才十岁,不比成人,赎金还少些。”
丁铭曾经也是有官身的,虽然芝麻大点,好歹门路比江家广些,先收到了消息,一封放妻书,先给夫人摘了出去。女儿还小,不到七岁,也是万幸。
乔小桥见丁铭不断庆幸,有些疑惑道:“不到七岁怎么了?”
“我朝律法,七岁以下孩童就是犯罪,也免于刑罚,更何况只是连坐之罪。”张正说着看到乔小桥震惊的样子,想想也是,平常人谁会知道这些,他了解还是因为好友遭难。就说这赎人吧,也是嫂夫人求到他面前了,他才知道那地方还能赎人。
江霖这边正无聊的坐在车上,抬头望天,这乔小桥说是去看看,结果一去不回,都快半个时辰了。他盯着那处,想着乔小桥要是再不出来,他就过去寻他了。
这么一想,就看到乔小桥出了巷子,只是转身又被张正叫住。
张正找个理由跟出来叫住乔小桥,不为别的,只是他刚刚其实把赎金说少了。
丁铭是他好友,又是同窗,长他几岁,诸多事情上与他多有提点,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当日丁夫人求到他跟前,劳烦他去岭南跑一趟,把丁铭父子赎回来,他自是一口答应。
当时丁家家产多数都被查封,丁夫人把手里能变卖的都出手了,才将将凑够三百两给他。这哪里有孩子就低价的说法呢,可到了岭南流放之地,他用了二十匹马,才将丁铭父子赎出来。多出来的他自己补了,又不打算跟丁家几人说,所以刚刚当着丁铭的面,不好明说,才扯了谎,等乔小桥出了门后,又赶紧跑出来跟他说实话。
乔小桥听完,觉得心里又加了一座大山,他还得准备更多的马。
江霖见乔小桥左脚绊着右脚,恍恍惚惚的走回来,好在没有摔倒,上前忙扶住他。
乔小桥站定,看着江霖,握住他的双手,张张嘴,在江霖越渐担忧的眼神中,仓促说道:“有大事,回家说。”
两人急匆匆的回了家,江霖见乔小桥说是有大事说,但一进门就直冲藏钱的地方而去。
自从卖药材开始,家里渐渐攒下一些银钱,再把钱放在柜子里,两人左右有些不放心,就在床底掏了个洞,大钱藏里头,小钱还放柜子里。
乔小桥掏出钱袋,把里头银子往床上一倒。六个大银锭,要是以前知道一年能攒下折磨多钱,乔小桥是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乔小桥看了看,又把钱匣子拿出来,江霖见他这样,把今天刚收的药材又放了进去。乔小桥数了又数,又把怀里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进去,可这还不够赎半个人的。
江霖拿起那张银票,左右瞧瞧,不解的问道:“哪来的银票?”
乔小桥看了眼,这银票是张正追出来时塞给他的,他如今身上剩的也不多。乔小桥不想要的,但张正说了,算是借他的,等人回来再说。二十两对于赎金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但雪中送炭之情,乔小桥还是很感激他的。
乔小桥平复了下心情,拉着江霖坐在床上,才一五一十的将今天了解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江霖听完楞在原地,慢慢回过神来,双目含泪,几度张口,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只见他俯下头,耸着肩,一时间又哭又笑的,乔小桥明白江霖,他初听闻此事便是激动不已,江霖只会更甚。
“对了,丁大哥说认识江大夫他们,他们当时流放到一起了。”
江霖猛的抬起头,鼻头又是一酸,拉着乔小桥,惊喜,急切又忐忑的问道:“有说他们过得怎么样吗?”
“还不错。”乔小桥肯定的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如实将丁铭的话说了出来,“丁大哥说岭南多瘴气,毒虫比较多,气候潮湿,有很多犯人过去适用不了,都病死了。没人干活,监工也为难,且监工也有家人。江大夫和大哥的医术不错,在那里过得可比他这些人好多了。”
江霖一听家人过得还不错,心里也能宽松两分,只是又想到那里情况,实在不易久居,不免又有些悲凄。
等慢慢平静下来,江霖才抬起头看着乔小桥,开口问道:“需要多少赎金。”
江霖明白这个赎金不会低。
“可能需要一千两。”乔小桥沉重的说道,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太过庞大。
“一个人!?”江霖猛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
“不是不是。”乔小桥连连摆手,跟他仔细解释道:“差不多一共需要一千块,张正哥说了,还得看朝廷需要什么,要马给马,要铜给铜。张正哥这次赎回来两个人,用了二十匹马,我算了下,一个人就大概要二百四五十两银子。”
经过刚刚那一下,江霖觉得一千两也没那么吓人了,只是靠他们还不知道要挣到什么时候去。
乔小桥看出江霖的低落,把床上的银钱一拢,捧到他面前,安慰道:“其实很快的,你看这里都半个人了,我们以前又不知道,没有努力挣钱,都攒下这么多了,相信不会太久的。”
江霖过来紧紧抱住乔小桥,不住的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两人认真合计了一下,家里除了了银钱,就还有几亩地在,可这又不能直接卖了变现,那样只是杀鸡取卵罢了。
自己做生意无疑是来钱最快的,但谁又能保证绝对是一本万利呢。况且两人根本没有什么经商的头脑,哪怕说民以食为天,就是他们这小镇上吧,吃食摊子也不少。但是两人瞅瞅自己的爪子,叹了一口气,哪里是想干就能干得了呢。
乔小桥是个地道的乡野人,挣得钱最多的是做苦力,江霖更是除了采药没挣过其他门路的钱。想到最后还是在药材上,打起了可行的算盘。山里的药材都是天生地养的,江霖这一年就如同庄稼人一般,都是看天爷脸色吃饭的。运气好就多挣点,运气不好不过寥寥。
所以江霖打算自己种药材,自己种数量稳定不说,还可以直接种些贵价的药材,就算多了王承要不了,药材这东西不愁卖不出去,谁还没有个头痛脑的时候呢。
江霖在山里一年多,这山间的土壤也了解,排水良好,地下水位较低,只要选那光照充足的地方,清除碎土石块,再松松土即可。当是无本取利的事情,只是费些力气罢了。
乔小桥也觉得这想法可行,两人说干就干,直接拿着工具上山,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开干起来。
“哎呦,人小桥家现在可是发达喽,都看不起人了,那药卖出去能有几个钱。一个村里的,我这当嫂子的都舔着脸,开了口,一点小事都不帮。”
这天,乔小桥和江霖才忙完,刚从山上下来,就听到一道刻薄的声音传来。
江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这说话的人叫成香草,是村里乔大成的媳妇。乔小桥原本是该叫她一声嫂子,只是一个村头一个村尾,见面本来就不多,那成香草口舌又不是个好的,乔小桥不待见她,向来是见了面也只当没看见。
从江霖开始炮制药材卖,虽然不至于瞒着村里人,但也没有大声嚷嚷过。那成香草前些时候才知道,就拿着一张起了毛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药方过来,让江霖给她配药,话里话外还是要白拿的意思。
江霖自然是拒绝了,别说他本事不够,还没有问诊开药的资格,就是有,又凭什么白给她呢。而且看那方子就不是日常头痛脑热用的,算是江霖父亲江大夫在,也断不会随意给人拿药。毕竟就算生的同一种病,不同的人,同样的方子,各个药量也是不一样的。这要是吃出了问题,谁来担责呢,看成香草的样子,还不是赖在他身上。
只是一个村上住着,江霖话也没说的多难看,这就被缠上了。偏那成香草有些怵乔小桥,每次都是趁乔小桥不在,独留江霖一人在家时,才过来,给江霖烦的不行。
成香草这边话才落下,旁边的村里人全都暗地里撇了撇嘴。人家那药材再贱,就算只卖了一个子,凭什么白给你呀,讨不着便宜,还背地里编排人家。
坐在成香草面前的夫郎一抬头,正好和乔小桥他们看对眼。见成香草还要开口,连忙用手碰了碰她,挤眉弄眼的跟她暗示着。奈何人家没理解到,继续开口道:“想当初他家小叔么借钱,谁拒绝过啊,都隔了多少日子才还上,谁家又说道过了。这轮到我们难为了,他……”
“香草啊,你这一会儿都说了多少遍了,他叔借的钱没还吗,再说,这话别人说,轮的着你家说吗,说的好像你家借了似的。”
成香草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旁边的乔四奶打断了。当年乔小桥家里困难,他小爹确实把村里人都借了遍,不多,一家也就十几二十文的,但成香草他家还真就没借。
乔四奶算是乔山村年纪顶大的了,如今做不了什么活,每日吃了饭就到这里坐着,听大伙聊聊天,沾沾热闹气。乔四奶很喜欢乔小桥他小爹,就算人去了这么多年,她也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成香草脸色一僵,咬咬牙,辩解道:“那,那当时不是我婆婆当家嘛,我刚嫁进来的新衣服,想借也借不了啊。”
周围几人互相瞅瞅,暗地里撇了撇嘴,谁不知道乔大成他娘那时候身体已经不行了,乔大成又老实,成香草可算是一进门就当家了。
成香草眼珠子一提溜,转头看见村长媳妇也在,有了别的念头:“我说金兰嫂子,你看他们之前就常常从山上一口袋,一篓子的东西往家提,这就不提了。就说这几天,两口子天天天不亮就往山上跑,看着比之前还忙,别是捡到了什么好东西,自己独吞了。这山可是大家的,要真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大家可都有份。你好歹是村长媳妇,得为我们大家伙说说话,不如……”
陈金兰原本不想理会成香草,不过是些口舌,可见她的话越说越瞎了,才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弟妹啊,这山是大家不假,但谁没进山捡过东西,有谁拦着过吗。你要是有那本事,自己也可以去捡啊,我不会馋的。”
其实成香草还真去过,但她又不认识那些东西。她认识的,前山也有,犯不着跑那么远去捡,去了几次,摔了几身泥,才泄气不去了。
成香草看着陈金兰不接她的话,不死心,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乔小桥的声音。
“嫂子要是不认识路,我还可以带你进山呢,只是啊...”乔小桥领着江霖走上前,看着成香草道:“我们也就认识几个药,挖出来换点钱,补贴家用罢了。嫂子那药方我们还认不全呢,要是给了药,吃死了人,嫂子赔命啊。”
背后嚼舌根,被正主抓到不说,又听了乔小桥这些话,成香草当时脸色就精彩了,一阵红一阵白的轮换来。且周围的人听乔小桥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成香草是让江霖给她配药方啊,还以为只是要些他们寻常泡茶煮汤用的东西呢。
成香草一时间觉得周围人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忙把东西一收,就跑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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