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菲罗伦斯·秋季画展中

爬山十几分钟后，乔和亚历山大来到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中心是一座青铜雕像，很多人在合影留念。

一些游客开车来的，站在围栏前或台阶上，吵吵些什么。

亚历山大坐在地上，靠着围栏喘气，“我讨厌爬台阶。”

乔也直喘气，双手搭扶手，看向远方。

橘色的夕阳光辉在蓝紫色的天空背景下有些悲伤，模模糊糊能看到远处零星的灯光。有些伤感，脑袋里只想到诗意与永恒两个词。

一天一天，自然的美不为谁刻意营造，巧夺天工，只供欣赏。

那是人类无法掌控的部分，不涉及利益的部分，人类原本就属于自然的一部分，在社会和都市中总是会忘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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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夕阳的不止亚历山大和乔，还有伊恩。

伊恩和古列尔莫下午去了菲罗伦斯美术学院旧址和美术馆，回酒店换西装，从酒店窗户能看到一片绿色草坪和泳池，还有健身房，当然也能看到夕阳。

“叩叩。”

伊恩打开房门，是古列尔莫。

“现在下去吗？”

“现在下去吧。”

在他们下榻的酒店，晚上将举行秋季画展的招待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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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原本是一位权力人物的宫殿，后来改造成酒店。宴会在宴会厅举行，在那之前可以在酒店最自豪、最标志的休息厅等待。

休息厅中间有一个正方形的露天庭院，但后来改成了酒店。为了一年四季都能接待客人，庭院上方用玻璃窗封了起来，下方改成了公共休息厅，摆放实木家具和绿色的沙发，供酒店的客人休息、接见朋友。

伊恩和古列尔莫到的时候，客人还不多，更容易搭上话。

两人与在场的几个客人聊起来。他们中有美术馆的负责人、菲罗伦斯美术学院的领导、画展评审。

伊恩习惯于这种应酬场合，如鱼得水。

他们聊起了今年画展印象比较深的作品，除了获奖的几幅，还提到了一些入选的作品，亚历山大的作品也被提及。

“我喜欢《闷热的夏日》。”一个中年男人说，“这幅画结合了传统风格和现代元素，在细节的处理上很有趣，还有一些小心思，不仅是在描绘某一刻，而是一种状态、氛围，还有些叙事元素在里面。”

“我不喜欢。”中年女人回答，“我觉得这是幅男版的《奥莫尔菲》，画中的男人是没有情感的被凝视对象，观众是路对面的偷kui狂，大胆过头了。”

“这幅和那幅完全不同啊！”中年男人反驳，“画中的金发男子只出现了上半身，画面并没有突出身体，而是他的脸和脸上的汗水，疲惫的表情，画家更多刻画的是夏天的炎热。床头柜上特意画了个存钱罐，应该是不太富裕，夏天太热，没有空调，只好开窗通风。再说，男人又不是女人，露出上半身也没什么吧？男的游泳不都只有一条泳裤？”

“那是你没看明白。”

“你过度解读了。”

伊恩不想看他们吵架，“那是我的朋友的作品。”

“真的？”中年女人惊讶道，“笔触和颜色都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可塑之才。”

两人看到伊恩身边站着的古列尔莫，以为就是他。

中年男人夸奖道，“小伙子长得也很帅，未来可期。”

“谢谢您的夸奖。”古列尔莫鞠躬，“但那不是我的作品。”

伊恩看他们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是他，他的导师皮萨诺教授因为身体不舒服，没办法过来，所以我代替他的导师过来。那幅画是另一个人的画。”

“哦。”

伊恩环视一圈，“他还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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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和乔在山上坐公交车回到城区，路上小堵了一会儿，回到酒店，快速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导致两人到达宴会的时间有点晚。

亚历山大穿的是今天才买的新衣服，苹果绿高领打底和棕色的外套，复古的感觉，可惜的是裤子没有类似颜色的，只能穿黑色的，感觉有点半吊子，光看上半身还挺帅的，不能全看。

乔不打算去，怕宴会上有人认出他来。

“你如果不去，我也不想去了。我们就待一会儿，填饱肚子就离开，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唉！你不好奇吗？再说，就算认出来又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

乔被说服了，不仅是免费晚餐，他还没去过五星级酒店，而且这家酒店原来是某个权力人物的官邸，是历史建筑。

“我保证，吃饱东西我们就立刻撤……最好是再看看公共区域，看看五星级酒店里都有什么。”

“你没去过吗？”乔问。

“五星级酒店？说实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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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快走到酒店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下来一位穿着奶油色长裙的女人，由他的丈夫牵着她走进酒店。

“果然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亚历山大感叹。

亚历山大将招待信交给工作人员，门童带他们去宴会厅，中间绕了一下休息厅。

庭院外层是一圈走廊，内层是正方形的休息厅，用一圈的拱门隔开。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尊男性果体大理石雕塑，围绕着雕塑摆放着绿色实木沙发，四周装饰着绿色植物和紫色小花，拱门间隙画着小天使，上面一圈是浮雕，再上面是壁画和二楼的窗户。

“这里面有商店！”乔很吃惊，“哇~这个戒指！上面的宝石好大一颗！”

以休息厅为中心，有玻璃柜摆放着奢侈品牌的首饰、工艺装饰品，还有卖服装、配饰、首饰的商店。

乔问，“为什么酒店里要有商店？外面那么多商店，还要在酒店里买东西，又贵种类又少。”

“大概有钱人不喜欢与民同乐，不差钱，不需要货比三家。”

亚历山大想看套房和舞厅的壁画，但因为没有房卡，所以不能上去。

绕过休息厅，走进酒店的花园，沿唯一的一条路一直往北，逐渐远离了酒店。

酒店西边是传说中有钱人建豪宅必须要有的泳池和健身房，这会儿泳池没什么人使用。健身房倒是有三个年轻人。

就当两人担心会不会有危险时，道路尽头出现了一栋老建筑。

这里大概是宴会厅，有两层高，可以看出里面原本是个教堂，年代久远，后经过翻修，房顶是十字拱，天花板画有蓝色的图案，两侧墙壁的窗户很高，因此窗户也长的离谱。

门童送他们到地方后就回去工作了。

宴会厅里的服务员给两人端来酒。

亚历山大拿了两杯起泡酒，一杯给乔，“尝尝五星级酒店的酒什么味……嗯~水果的清香，不腻，淡淡的，很纯净的感觉。”

乔怕被注意到，想找地方安静坐着，但没有座位。

就在惶恐不安时，乔看到一位服务生推着一车水果进来，和其他餐车放在一起，眼睛立刻亮了。

各种甜点和餐点，一看就是高级酒店才能吃到的！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漂亮会勾引人的食物？跑了一天肚子早饿了。

反正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吃饱就跑，就这么决定了，“我去找吃的了。”

“我也去。”

两人一个拿甜点，一个拿肉，都由厨师切好分盘，放上餐具，每份的量都不大。

乔拿了盘水果和小蛋糕。

亚历山大看到他来这里的目的，菲罗伦斯牛排和火腿。果然贵的东西剩的不多，赶紧抢了一盘，插了一块牛排，刚要放进嘴里。

“亚历克斯？”

“！”亚历山大的心脏骤停了一秒。

肉还没进嘴里，伊恩的声音像地狱的钟声一样传来。

两个人的表情完全相反。亚历山大不敢相信，伊恩却很开心。

刚想问伊恩为什么在这里，又不想和他说太多话，亚历山大拿着肉转身去找乔。

伊恩追上去，“你去哪儿？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亚历山大想起不能把伊恩带到乔面前，只好停下来，“你能离我远点吗？我不在乎你为什么在这里，但不要来打扰我，就当我们不认识。”

“为什么？我做什么了？”

“你从伯恩哈德跑到**拉，还问我你做了什么？”

“**拉美术学院主动来找我！有个老师被开除了，他们需要一名新老师补位。”

“我不管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只想离你远些。”

“伊恩副教授？”古列尔莫端了两盘沙拉找伊恩，看到亚历山大，“对了，你也来了。”

“我的画入选了，接到邀请函来这里很奇怪吗？倒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读博士学位，皮萨诺教授帮我拿到的邀请函，但是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伊恩副教授带我来的。”

“很好，你们是一类人，很适合一起。”亚历山大对伊恩说，“你有新的学生了，不要再纠缠我了。”

亚历山大转身要离开，伊恩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

亚历山大瞬间觉得恶心，用力甩开伊恩的手。这一举动惊动了其他客人，包括塞缪尔和米娅。

“怎么了？”米娅问塞缪尔。

“我也不知道。”

伊恩小声提醒，“你反应过度了！亚历克斯。”

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亚历山大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愤怒。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今天太累了。”亚历山大转身边走边吃，吃完了盘子里的火腿和牛排，把脏牌子放到回收处，路过乔，“我吃饱了，出去透透气，等一会儿我来找你。”说完就走了。

乔手里拿着一盘水果，还没吃完，不能浪费食物，只好快速咀嚼。

伊恩追上去，“亚历克斯！你能不能听我解释！”路过乔时看了一眼，但现在重要的是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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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酒店的庭院，亚历山大厌烦了伊恩的追逐，猛地回头，冲他吼，“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说的够清楚了！我不想再和你产生瓜葛！”

“我保证，我不会再做任何让你觉得厌烦的事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什么机会？我已经向前看了！求你了！也向前看吧！我们没办法再在一起了！”

“我做不到，只要一想到你也许需要我的帮助，我就做不到。”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来菲罗伦斯参加画展，是我自己争取到的，不是你给我的。”

“但在学校呢？你的导师被解雇，马里尼教授有其他的得意门生，在领导层和**拉艺术圈没有朋友。我可以帮你和那些人建立联系。你父母在我来之前交代过，希望我照顾你。”

“不要提起我的父母。”

“顺便给予你正确的指导。你之前的导师根本就没管过你，你来**拉后的作品简直不堪入目。”

“！”

“你在作品中加入太多个人感情了，肮脏的rou体yu望，沉溺于身体的快乐，让看的人很不舒服，还有变装皇后？他们就是一群精神病！你需要干净的环境，远离堕落。”

被这么说自己的作品，亚历山大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你和他们说过话吗？你真正了解他们吗？还是只是你的刻板印象？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喜欢我现在的作品！你不喜欢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你之前的老师的错，纵容你。我会帮你的。”

亚历山大瞪着伊恩，“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的原因。我们在一起时，一切都由你来决定，你决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危险的，这样的生活让我疲惫，我不想在做你的附属品、你的挂件了！我现在感觉很好。既然不喜欢这样的我，为什么不离开？我已经无药可救了，让我堕落吧，用你的哲学去拯救其他人，比如古列尔莫，我不值得你救赎。”

亚历山大绕过伊恩，回宴会厅。

伊恩仍然不放弃，“你被托马索那些人茶毒了思想！你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你还年轻，不明对错，我作为年长者，有义务指导你，避免误入歧途，因为我爱你！这才是真正的爱，精神之爱，永恒之爱。”

“你这么相信这套说辞，自己践行就好了，不要强加在我身上。你帮过我，我一辈子感激你，但你要的代价已经远超你付出的了。”

“但我们曾经是一对！年长者和少年！你主动要我教导你的不是吗？”

“我已经24了，按照过去早成年了，不再是无知的少年，只有你还停留在过去。”亚历山大此时的眼神已经没有迷茫，“你知道你的问题吗？你总是认为你永远是对的，无法忍受其他人和你有不同的想法。我曾经以为只是我们的观点不同，现在我明白了，你才是真正的吸血鬼。在你心里，和你不同代表着危险，你无法忍受我和你有不同的想法，必须和你一致、被同化才能感到安全。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一样，我们不是一类人。”

“对错不由你的主观决定。”

“那也不由你决定，你不是神，只是人，和我一样。”

“……”

亚历山大回到宴会厅。

乔站在门口等他，“亚历克斯，要回酒店吗？”

“为什么？我还没吃饱呢。”不再顾及伊恩的存在，亚历山大端了一盘新的火腿，塞进嘴里，舒服多了，“试试这个！超级好吃！”

“伊恩怎么办？”

“我不想再理他了，吃吧。”

乔回头看伊恩。伊恩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走向古列尔莫。

这算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