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余堇眉头微皱，没有理会余耀星挑衅式的眼神。
“余堇，你弟弟在和你打招呼。”
余堇走进去站在距离沙发两百米处，一道严厉的男声从身侧传来，熟悉又陌生，他偏头看过去，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人是谁。
“父亲，哥哥从小就没人管，没礼貌些也正常。”
哦，原来是余实建，那个只能从营销号上看到的小企业家。
人总会因为五感的共通联想到过去，比如现在面前的这张刻薄的脸。余堇从出生起就几乎没见过父亲，甚至没听到过几次对方的声音。他印象中唯一一次还是在十几年前和余耀星初见面时，也是这样，不过眼中更多的是嫌弃。
父亲这个词汇对于余堇来说是陌生的，过去还会期待和渴望，但现在看到余实建，他甚至想要呕吐，太臭了，浑身的烟味。
衣领中一缕清凉的香气飘出，缓和了不安的情绪。
“父亲。”
余实建转身进了房间，没有看他，余堇不甚在意，叫了声人就将视线迅速移回了余耀星的身上，脑中威胁的信息滚动播放着，手指不自觉地扣弄裤线。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余堇很想拿出来看，但沙发上的人突然有了动作。
余耀星将烟掐灭，在玻璃缸中用力地捻了一圈，然后起身，直直对上余堇那双令他嫉妒的眼睛，黑瞳在灯光的映射下泛起点点白光，即便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干净、澄澈。
“走吧哥哥，我带你参观一下余宅，你都没有来过。”余耀星换上友好的笑容，可藏在下面的厌恶满得溢出，根本遮不住。
余堇也想知道这人叫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便点点头跟上去。
余宅是栋四层的别墅，比老宅大了五倍不止，余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风格简单统一的装修中夹杂着几个色彩艳丽的古董，不伦不类，外面的典雅遮不住内里的虚伪。
“哥哥，和宁羽池相处的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余堇身子一颤，手贴在口袋上，迅速稳住呼吸，克制着用正常声音回应，“工作而已，尽职尽责就是了。”
有点违心，余堇说完默念了一长串夸奖宁羽池的话作为补偿，身体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你对我还挺关心，居然连我的工作都查明白了。”
余堇趁余耀星没回头，迅速抽出手机看了眼，是宁羽池嘱咐他要早点回来的消息。手指戳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过去，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余堇也收起手机，敛了神情。
看着人转身走近，那股附着在衣物上的烟草味几乎要将余堇罩在里面，扼住他的喉咙让人无法喘息。
“哥哥的动态我一向关注，本来想着等大明星恋爱了第一时间报告给你，却在路透图中看到了你。”话中的可惜遮掩不住，余堇是宁羽池粉丝的事情不是秘密，余耀星早知道，他只是看不惯余堇一个人在国内潇洒，都是余家的孩子，凭什么只有他烦闷缠身，“母亲不会管你的事情，你不是从还没有记忆的时候起就知道了吗？”
余耀星渴望余堇所拥有的自由，却又不愿意割舍出落在自己身上的爱。
原来那个女人还挺守信用的。对于路透图的事，余堇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有种想迅速打开社媒将图片保存下来的冲动。
两个人缓步走上楼梯，余耀星领着余堇穿过一整条长廊，到达尽头最大的房间门口，“带你见见世面。”
说着，门被推开，光一下穿透照进昏暗，晃得余堇眯起眼睛，余光瞥见余耀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门内看。
“这就是我的房间，三楼最大的一间。”余耀星回头对余堇笑了下，迈步朝屋内走去。
余堇逛了一圈，除了奢靡看不出什么，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你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面前的人停住，站定在五米外，余堇注意到对方目光中流露出的恨意中夹杂着些许不明的悲伤，“只是叙叙旧。”
很平淡的语气说出很平淡的话，余堇没信，此刻他很想翻个白眼，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坐吧。”余耀星抬手示意了下沙发的方向，自己坐在了转椅上。
“园艺有趣吗？”
余堇一愣，似乎对方是真的想叙旧，可为了这点去威胁太过大材小用，他试探性的开口，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
耳旁传来嘲弄的轻笑，“那肯定比学商有意思。”
咔哒，一股燃烧的味道钻进余堇的鼻腔，他看过去，余耀星竟然在卧室里就点起了一颗烟，不觉讶然，这样连续抽真的正常吗？
“你家大明星一定不喜欢烟味吧。”白雾从口中吐出，缓缓上升，蔓延。余耀星操纵着椅子滑向余堇，离得更近了些。
“我其实有些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来争抢。”
余堇看着烟丝亮了又暗，喉结滚动一下，斟酌着答案。
“算了，反正你就算是抢了，也抢不走。”轮子滚过地面，余耀星从桌边的抽屉里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先是自己盯着欣赏了会儿，然后又展示给余堇看。
瞧见余堇倏然失色的脸，阴下去的心情一下子放晴了。
“这是……我的。”余堇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转动，盒子里的那只栀子花胸针余堇找了四年。
有关于宁羽池的东西他一向保管谨慎，唯独这只胸针他在行李中翻了又翻都没有找到，现在看来，是被人偷走了。
余耀星神情悠然，指甲盒子上敲击着，视线却一直在自家哥哥身上没动，“对，是你的。”
东西被递到面前，伸手就能抓到的距离。余堇抬眼去瞧，那盒子更近了些。
“还给你。”余耀星嘴角的笑似乎更浓了，余堇不相信他会如此好心，试探着伸手碰到盒子边缘，很轻易地拿了回来。
“很意外吧，我居然会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余耀星晃了下头发，向后用手臂撑着身子，“你要知道我不做亏本买卖。”
果然，听到余耀星的话，余堇托着胸针盒的手反到放松了不少，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表情变得漠然，“说吧，什么交易。”
“母亲将老宅给了你…”
话故意只说了半句，余耀星很喜欢看余堇心情不上不下的表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理解父母对自己这些年的态度，这种拿捏人心情的感觉真的很爽。
“里面有一件东西，你去拿给我就好。”言语间夹杂着愉悦。
反复几次，余堇只觉无语，但他还是拿出在宁羽池身边练就的演技，神色紧张，“什么？”
“一只玩偶熊。”看到对方怔愣，余耀星自嘲的嗤了声。是啊，费劲周章，他要的也只是一只玩偶熊。
余父余母一开始对余耀星很溺爱，要星星连带着月亮一起送过去，包括他话中的这只玩偶熊。不贵，不漂亮，不完美，但余耀星很喜欢，总是抱着睡觉。
可后来见到了余堇，余堇也喜欢玩偶，他原想着能和初次见面的哥哥一起分享玩具，却被母亲用厌恶的眼神制止，“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们不和他一样。”
玩偶熊被永远的留在了老宅，连带着余耀星对余堇仅存的善意一起。
“好，我回去后寄给你。”
“记得用泡沫纸包好，少一根毛我都把你的事情曝光出去。”余耀星不允许自己最后的自由收到一点伤害。
谈话结束，余耀星对余堇也没了兴趣，最近过的还不错，没心情找余堇的麻烦。两个人对坐着谁也不看谁，各自玩着手机。
余堇松了口气，对着屏幕上和宁羽池的聊天内容发呆，偏头倚在靠背上，上衣领离鼻子更近了些。
好重的烟味，将栀子薄荷香气几乎完全盖过，余堇眉头微皱，有点嫌弃自己。
今晚不回去了吧，余堇想着，发了条消息给宁羽池。
“吃饭了小星。”敲门声响，余耀星应了声，回过头看余堇，表情中的不满少了许多，“你要留下吃饭？”
“还有事吗？”余堇反问回去，不用想都知道餐桌上没有一道会是他爱吃的菜，索性早些回家把熊寄过来，免得余耀星又出什么幺蛾子。
“没有。”
“那我走了，你们吃吧。”
余耀星点点头，没拦着。他望着颀长的背影出神，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没人管的野孩子终成不了什么大器，而且也过不好，这是七年母亲教他的。
干嘛要羡慕一个废人呢？余耀星将自己说服，再次把余堇放在了沙包的角色位上。
余堇出门上了计程车，眯起眼吹着晚风，斜阳夕照，打在脸上有些发烫。
余堇很希望目的地是宁羽池的家，但满身的烟味带回去会影响宁羽池的心情。
“宁哥，我今晚先不回去了。”
收到消息的人动作一顿，虽然料到对方可能会留在家中，但心还是被失落填满。
宁羽池鬼使神差地走近庭院，站在余堇曾无数次仰望的位置上，垂眼看着角落里盛放的夏堇。
一天没有人照顾，花瓣有些泛白，想起那日下午看到余堇浇花的过程，宁羽池学着拖出长长的水管。
水雾喷出，在晚霞中形成一片触手可及的彩虹，落在花草上，使之重新焕发生机。
弟弟还挺有童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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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矛头直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