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陆承渊高耸的眉峰微挑了挑。

这个禁忌多年不敢在他面前谈,侯府内外没人敢劝他另娶。想嫁进宁远侯府的人多的是,陆承渊若是有这个想法,侯府早就有了女主人,又怎么会等到这时候。

陆老太太很了解陆承渊,平时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但老太太今日却继续说下去了:“你莫要觉得母亲这话不中听,母亲已是知天命的人了。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的一生匆匆,转眼就过去了。百年之后,都是尘归尘土归土。死了的人就罢了,一闭眼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难的。还不活得快活些,到老了一生空空,当真没个滋味。”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挽弦她……是个好孩子,卷进皇家的事里没了命,也是可怜。她若活着,那自然是好。可她如今已走了十年了,你就这么空守了十年,一个人有多少个十年可守?我晓得这些年来你心里苦,你心里放不下她,可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世家里不如咱们这样富贵的,四世同堂的都不少了。可依着咱们家这等地位,十几年了连个男孩儿都没有,你就是在朝廷里能掌权,这么大一份家业,又给谁留呢?”

陆承渊抬眸看了一眼老太太,依旧不置一词。

蕴姐儿在他怀里待得久了,听着老太太在絮絮地说话,慢慢的就有些困了。陆承渊微微往后靠了靠,感觉到蕴姐儿的头贴在他胸口,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睡着了。

曹锦绣站起来把孩子抱过去,蕴姐儿小脸枕在母亲肩头,脸颊就鼓起一个包,她粉粉的眼睫闭着,嘴里含着细白的小指头,被抱去厢房睡觉了。

陆承渊回过头来,掸了下衣角,没说什么。

老太太摸了摸头上的万字抹额,心里明镜似的:“我知道你不情愿,我也不瞒你。昨日周老太太带着她两个孙子来,我看了以后心里羡慕得很,一把年纪的人了,能含饴弄孙就是我的愿望,也不图府里再奢华成什么样。”

老太太话都明说了,陆承渊便道:“母亲不必为我操心,我的事我心里有数,母亲要是想抱孙子,不如催催三弟。”

陆老太太一听就坐直了身子:“我这是为你着想!”说完她又微弯了腰背,语气平缓了些,“这几日你那边的事我也听了些,你也该有个正经伺候的人,就是不续娶,纳个偏房也行。咱们家的底子,就是外头的公侯小姐,给你当偏房也不算屈了她。没得让些不入流的丫鬟伺候着,成日里鸡飞狗跳的,不成个体统。你要是成了家,有了孩子,万事自然顺遂,也能少累些心。”

陆老太太陪着陆承渊吃了饭,陆承渊吃完说还有事,也没有多停留就走了。陆老太太让童妈妈把他送出去,回头坐在塌边,用完了漱口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曹锦绣走进来,给老太太取下抹额,用羊角梳子梳头蓖发。

童妈妈进来说:“我瞧着二爷出去的样子,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像是没听进去。”

陆老太太闭了闭眼,挥了挥手:“他自小就是这个脾气,不多说几次是不成的。”

曹锦绣就道:“这几年西府进出的丫鬟也不少,就是二爷没个定性,若真有看得上的,抬成姨娘也不是不行。”

“他这是心病,不好治的。”陆老太太道,抬起头看向曹锦绣,突然转了话题,“倒是你,蕴姐儿都两岁了,也该再怀一个了,侯府这么大,没个男孩儿可不成。”

曹锦绣说着有点羞赧,手下动作放慢了道:“三爷这几日忙得不着地,等他回来我便跟他说。”

陆老太太就点了点头,回过身去道:“二爷房里没人,老三房里也不能放人,不然咱们这边热闹了,他那边空空荡荡的,叫他看了难受。”

***

“炖得怎么样了?”翠袖从外面走进厨房,里头两个厨娘围在灶台前,看到她进来就从杌子上站起来,赔笑地道,“好了好了,翠袖姑娘只闻这个味儿,就知道炖好了。”

翠袖就指挥后面跟的小丫头过去盛汤,她自己则掀开锅盖,在蒸锅里挑拣,拿了素鸡蛋的饺子,一样糖蒸酥酪,一盘开胃的醋腌小菜。翠袖端着这几样东西,并上盛在砂锅里的乌鸡汤,回到东厢房。

江夕月养伤这段时间,陆承渊拨了六个人专门伺候她,这气派俨然是个主子了,翠袖自然而然有了大丫鬟的威势。

江夕月的身体养得好些了,已经可以下地晃悠了,只是走不远就疲累,却是没有好彻底的。

翠袖在炕桌上摆筷子,江夕月正在床边坐着换药。她受伤的部位正在肩前,疼痛导致左臂抬不起来,右手却是不影响活动的。

因为伤口位置隐密,换药时要脱了上衣,厢房的门都掩上了。伤口已经上好了药粉,小丫头开始包扎,用力却大了些,江夕月疼得嘶了一声。

翠袖放下手里的活就走了过来,动手掀人,没个好脸:“起开起开,包扎都包不好,会不会伺候人。”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退下,低着头很羞惭:“我错了……”

翠袖瞪了她一眼,手里把纱布展开,轻轻贴在江夕月肩头,一边缠一边道:“光知道错有什么用,要用心看用心学,多长点心眼。亏得你是伺候姐姐,要是伺候二爷,光这就得挨顿打呢。”

小丫环的头垂得更低了,一连道歉了三回。江夕月听翠袖这话说得好玩,却说得在理,回头对翠袖笑道:“你吓唬她做什么,她年纪这么小,手底不知轻重也是有的,当初你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又来训人。”

翠袖哼声道:“当初我不知轻重,打碎了正屋里的花瓶,险些就被二爷打死了。要不是我命大,有姐姐救了我,现在我早在阴司里了,哪还能在这好吃好喝的。我教训她是为她好,究竟府里的主子是二爷,要是哪天真触了二爷逆鳞,那才有的她受呢。”

江夕月失笑,想起前情来,却很是感慨的。她是贴身伺候陆承渊的,自然知道他有多难伺候。她们伺候人的,不仅要能按主子吩咐做事,还要能猜透主子心意。要算好了时间,在主子刚好渴的时候沏茶,刚好饿的时候端饭,还要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能不惹得主子生气。这里头大有学问,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纱布一层层裹起来,江夕月便对那丫头微笑道:“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只是以后不要随便在二爷眼前晃,免得招惹事端。”

小丫头这才放了心,答应着退下了,走到门口推了门出去,抬头一看陆承渊正冷着脸站在门口,顿时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王管家在后面压低着声音问:“姑娘醒着吗?”

小丫头木呆地点点头:“醒……醒的……”

陆承渊抬脚就走了进去。

王管家险些也跟进去,还好这丫头回过神来,忙道:“姑娘正在换药,衣裳没穿好呢。”王管家才顿住脚。

江夕月刚包扎好,在里面跟翠袖说着话,衣裳还没上身,余光却见有个男子的影子在门后晃,以为是哪个小厮进来了,唬得她一把拉起被子挡在身前,探着脑袋急问:“谁?里头不方便,站在外面说话吧。”

陆承渊就走了进来,他袖着手大步朝前,一进来就看见江夕月拉着水红面的被子,像被狂徒浪子冲撞了一般紧张地看着他。

翠袖这时看见是陆承渊,也放下心,站起来行礼,陆承渊随便回了一声,问她:“药都上好了?”

翠袖笑着道:“才包扎好。”

陆承渊便道:“那你下去吧。”

翠袖愣了一瞬,侧头看看江夕月,刚想道还得帮姐姐穿衣裳,回过味来就嘴角上扬,当机立断行了退礼,脚底抹油地就溜了。

江夕月还在后面喊了一声:“翠袖慢着……”翠袖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还亲切地把里外两道门都拉死了。

陆承渊的存在憾魂慑魄,是无法忽视的。他就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扬眉看着她。

江夕月回过视线来,凝视着他看了片刻,然后闪闪眼帘,嘿嘿地笑了笑:“夕月见过二爷,二爷……能不能转过身去,我好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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