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程十一正怒斥,“叫你看守院落怎将温娘子放进去?”
程十三冷笑,“此药无解,温久宁上赶着作解药不是正好?”
对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程十一浇得心凉,他不可置信,“你此时让她一个弱女子进去岂非是羊入虎口,你可问过她愿不愿意?混账!”
程十三狼狈躲开程十一的拳头,高喝,“你是不是叫温久宁的美貌迷昏了头,不要忘记谁才是你敢效忠的主子!”
话落,程十一顿顿,随即一拳打在他腹部,“这不是你逼迫无辜的理由。”
程十三扭头但见粉色襦裙的小娘子满目焦灼冲向内,旁人都怕主子阴晴不定躲在外头,唯她一人毫不犹豫奔向里屋。心中剧烈一颤,最终不忍再看只死死拦住程十一的动作。
打斗的声隔绝在墙外,那头温久宁强撑镇定,见四下无人不由得朝前几步踏入起居室,急忙推开隔门上挂着的藏青色帘幔。
不同她曾设想的奢华亦或典雅,内屋内倒是极为简单。衣奁侧立着半人高的立灯,中央是漆色架子床,四面横楣板承盖,落下厚重灰色罗帐。对着窗的下方仅一张紫檀案牍,面上摆着碗鸡汤。
温久宁稍疑,这也不像发生过大事的模样,难不成是中毒?
悉悉索索的动静从罗帐后传来,该是榻上之人察觉动静欲起身查看。安谧过分的起居室内唯越褚沂掀开薄被翻身起榻的声响。
温
久宁边扬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边前去,才堪堪走到拦断的屏风处,罗帐猝不及防叫一双大掌掀开,露出主人林中虎豹似逼人的眸。锋锐的眉似柄镶入山岩的枪,松垮的白色长袍不见腰封束起,满头墨丝垂至腰间,衬人肩宽腰窄。
四目猛地相对。温久宁呆滞片刻,稍眨下眸子再定睛去看。
不是,他、他、……他怎又不好好穿衣裳?
“你——?”一句话还没说完,温久宁头晕目眩。
越褚沂长臂一勾将人轻松撂倒在榻上。
温久宁瞪圆双眼,“越褚沂你疯了?”她好心好意来打探情况,越褚沂怎做出如此无礼的事?
越褚沂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带丝足以冻死人的冷然,“进来了还装甚莫无辜?”
话中的绝情和他发红的眼尾极为不衬,素和弦上月般端着的眸里盛着骇人的欲,刮得温久宁慌忙朝内侧蜷曲,“你在说甚莫?”
越褚沂却没有答她,下腹有团烈火架着,烤的他有些视线模糊,连带着温久宁发怒的面容也多几分媚意。口干舌燥中唯她一张一合的唇是甘霖,他一口咬在温久宁的唇上。温久宁反应过来对方在做甚,反咬一口,咬得自个嘴里吃痛。
“唔——”
两人狼狈地彼此抽身。温久宁吐出口中血沫,捂着胸口尚来不及质问,对方浑身明晃晃的燥热告知她现下究竟是中了何等圈套。温久宁几乎不可置信地以指尖对着越褚沂,“你被人下药?”
她粉色的领口因方才挣扎散开,露.出.半.片雪.白的.峰.峦,随她剧.烈.起.伏都不住.晃.悠。
温久宁裹着被褥跌跌撞撞往外跑,却叫越褚沂重新扯回去,她要欲哭无泪了,“越褚沂,早说你中的是这个毒我才不来,我去喊大夫。”
越褚沂指腹漫不经心擦去嘴角血渍,说不出的乖张戾气,“前朝秘药,无药可解。”
登时,温久宁浑身僵直。
无药可解是甚意思,难不成靠她解?
“越——”
她的声腔在最后一个音时多几分凉,双眸似汪胭脂水粉,葇意同葱段缓缓落上越褚沂的肩头,像极烈日炎炎当中的冰水。
紧绷的弦叫弹出的玉.兔一口银牙咬碎,越褚沂恍若吃人般含住温久宁的唇瓣。汗津烫的温久宁吃痛,她仰着脖.颈一口咬在越褚沂的肩.头。这一咬用了十足十的劲,越褚沂双眸.猩红,舌尖.抵.在雪山乌云间。
凉簪坠发眠重,玉兔煴香如梦。
温久宁闷闷哭出声,整个人水做般化开,愈来愈柔。越褚沂叫她哭声惹得哼几下,毫不留情钳制住对方犯怯的腕。甫入手的细腻清凉叫越褚沂好似找着新的乐子,不住把玩几番。
榻上红鸾乱舞,风雨欲来小山摧。
温久宁嗓子都要喊哑,察觉到越褚沂连底裤都要撕顿感天都快塌了。
越褚沂喘不过气,大掌报复性地裹住她,腰.肢,将人一把抱起扔到堂中贵妃榻上,甫要低身含住小娘子的唇,猛然瞧清温久宁哭肿的眼。
串串泪珠子同珍珠般坠在她两颊,散乱的墨发染着汗渍。温久宁的眸子宛若碾碎了的豆花汤,水漾漾的莹色晃悠同姑苏洲畔的船帆。
——她在哭?
这认知和盆冷水顺着越褚沂的骸骨缓缓淌下,他听到温久宁低低的呜咽,
“越褚沂你是混蛋,我以为你遇到刺客……我一路心惊胆战跑过来,结果你欺负我……我……”
小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褚沂有片刻神智回笼,他生生掐紫自个的手掌沙哑喊句,
“出去。”
温久宁挂着要落不落的泪珠子眨巴眼,复如蒙大赦般抱着外衫就冲下床榻,几乎连跪带爬跑出屋子还不忘反手锁好门扉。
没法子,叫越褚沂自个在里面难受坏也比她入地狱强。
温久宁足跑到无人处方缓过神,双腿一软就跌在地上。没待她穿戴好外衫听到隔壁屋内有人在吵嚷,打定主意不敢多管闲事的温久宁忙不迭套好对襟卯足劲狂奔,岂料迎面撞上隔壁开门。
程十一面色讶异,“你,你出来了?”
温久宁觉这话怪怪的,她努力埋住脖颈上凌乱的吻痕,强装镇定,“嗯,不然呢?”
程十一颓然,“是我们对不住你,娘子放心,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温久宁好似听出蹊跷,“你们故意放我进去的?”
否则铜墙铁壁般的院落怎就她一人跑得进来,还怎么呼救都没用。
程十三面色微烫,不情不愿低头,“是我的错,我也愿补偿温娘子。”
温久宁气得一口气没缓过来。
有甚莫主子就有甚莫属下,里头的人在行禽兽之事外头的人在放风,简直罔顾王法。
“好,好。一群混账!”
二人任由她训斥,待温久宁转身走时程十三忽想着件事,“温娘子好像只进去了一炷香。”
程十一,“?”
不见对方搭理,程十三琢磨半晌后尴尬道,“头回儿,一炷香也够了。”
程十一冷他眼并不开口。
窃窃私语于愈沉的天幕下静谧,一窗之隔的起居室内床榻凌乱,冰冷的井水没入男人单衣。
豆花般的水色软软化开,像一捧握不住的绸缎,他撑着手在温泉中起起伏伏。荒谬的梦境到此刻戛然而止,越褚沂支起身,面色略黑拿起桌面汤药一饮而尽。白花花的瓷碗似他才吃过的豆花,却不及它白。
月牙同网银鱼挂在屋檐之上倾洒皎白光华。
程十一等人规矩进屋请罪。
越褚沂面无表情听着,在听到程十三说道怀有私心将温久宁放进来时,他的眉头微不可察一蹙,“往后你不必在我身边待了。”
“主子!”程十三面露悲戚,然对上越褚沂冰冷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懊恼垂头称是。
越褚沂的命令说一不二,程氏暗卫由他一手栽培自然能由他随意发配,程十三只是一个代号,失去现在的程十三暗卫营自然能送上新人。
屋外换职的动静极微,但见一高大的影子顶上原程十三的地儿。两侧的灯火拉的恍恍惚惚,像卷发黄的古籍。
***
波光粼粼的河水冲刷着岸边,柔软泥地里两个小娃娃笑嘻嘻比赛捉泥鳅。忽而,一小娃娃大哭,“救命!有妖怪!”
另一小儿抓着弟弟的手急匆匆往家里跑,尖锐的哭声吵醒泥土里黑色的人影。
不怪小儿害怕,委实是血潭里的人额外恐怖。他高大的身子由河水浸泡,几处致命伤竟因水凉逐渐停在出血,只是后脑勺血淋淋的伤口还在渗着红。整个人面容全由脏泥糊着瞧不出原样,唯一没受伤的左手下意识捏着个古朴的罗盘。
也不知在水里躺多久,朦朦胧胧的意识一点点回笼。
“你自八岁起被我捡到就是我风雨楼的人,我要你取越褚沂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越褚沂是人人喊打的南贼,杀他需要理由么?完成这一单我可放你自由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个的来历么,拿到卖身契后往北方寻寻吧,我是在关内捡到你的。”
……
“越褚沂,你早该死了!”
“先救主子,别管那个刺客!”
……
青铜色的罗盘缓缓吞噬着鲜血,其上发出的诡异青光愈来愈烫,灼烧到黑衣人手掌泛红。掌心的刺痛疯狂敲打着他,他很想醒来却怎么也无法想起自个是谁又为何需要醒来。
“澄明,你是大夏的储君,往后你要好好爱护你的子民。”
“吾儿聪慧,不愧是天降紫微星。”
“殿下,快跑!去找你舅舅,奴——啊——”
……
愈来愈零散的记忆痛的黑衣人浑身轻微抽搐,曾因一次高烧忘却的事走马灯般快速闪过,笑着的哭着的人脸不住变化,直到一个软糯糯的小娘子蹦蹦跳跳。
“太子哥哥,他们说我是你的储妃,储妃是甚莫呀?”
“阿宁,储妃是大夏国未来的国母,也是要陪孤走完一生的人。”
“我愿意陪太子哥哥走完一生。”
……
“阿宁!”
黑衣人猛然睁开眼,他茫然看向手中罗盘,两行清泪划过他面痛的锥心,“阿宁,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东宫……我是夏澄明,孤是大夏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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