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邪催马跟上，果然见雪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蹄印，朝着远处的官道延伸。

他心中一喜，正欲加速，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倪舟带着几名刑部捕快赶了上来。

“等等我！”倪舟勒住马，喘着粗气，“这么大的事，怎能让你一个人去？”

段思邪心中一暖，勒住缰绳等他：“倪大人怎么来了？”

“我猜你定会亲自去追，”倪舟抹了把脸上的雪，“那小厮既是危修子的心腹，定然知道不少机密，若被他跑回北疆，再想找他就难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一同催马前行。

追出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一个黑点。

段思邪眯眼细看，正是一个骑马的身影，速度极快。

“在前面！”他低喝一声，加速追赶。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也加快了速度，可终究体力不支，渐渐被追上。

段思邪策马拦在他面前，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正是危修子的贴身小厮。

“停下！”段思邪厉声喝道。

小厮脸色惨白，拨转马头想绕开，却被倪舟带来的捕快拦住去路。

他咬了咬牙，竟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朝着段思邪刺来。

段思邪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反手一鞭抽在他的马腿上。那马吃痛，人立而起，将小厮掀翻在地。

捕快们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

“说！你要去哪里？”段思邪翻身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厮挣扎着，不肯屈服。倪舟使了个眼色，一名捕快拿出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

“带回去再审。”倪舟沉声道。

押着小厮回城时，天已蒙蒙亮。雪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将雪地染成淡淡的金色。

回到刑部，倪舟立刻将小厮带去刑房。

段思邪在书房等候，思绪纷飞。

正想着，倪舟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招了！那小厮果然是北疆狼山部的人，十几年前就被派来京城，潜伏在危修子身边，负责传递消息。”

“危修子为何会与北疆勾结？”段思邪追问。

“说来话长，”倪舟坐下，端起冷茶喝了一口，“那小厮说，危修子年轻时在北疆戍边，与狼山部首领的女儿相恋，后来因战事分离，那女子生下一子，便是危修子的私生子。狼山部以此要挟，逼他为北疆传递情报，输送粮草。”

段思邪恍然大悟：“难怪他夫人会与他争吵，怕是早就知道了这桩私情，只是没想到还牵扯着通敌之罪。”

“不止如此，”倪舟接着说，“那小厮还交代，危修子近来与北疆约定，要在正月初三趁着过年，将一批粮草通过密道送出城，接应北疆的偷袭。可他心里一直犹豫，怕事情败露，连累家人，北疆那边见他迟迟不动手，便下了杀手。”

“是北疆的人杀了他？”

“**不离十，”倪舟点头，“那小厮说，宴会当天，有北疆的死士混在宾客中，趁危修子饮酒过量，悄悄在他的茶里加了些东西，加剧了他的旧疾。”

段思邪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天衣无缝，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步闲棋。

若不是偶然从危卓口中得知线索，他怕是这辈子都要背着杀人的嫌疑，活在恐惧之中。

“难怪礼部查不到……”倪舟叹道，“原是茶里有问题。”

“那批粮草和密道呢？”段思邪定了定神，问道。

“小厮招了密道的位置。”倪舟站起身，“我这就带人去搜查，顺便通知兵部，加强防卫。”

段思邪也跟着起身：“我与你同去。”

……

废弃粮仓。

捕快们撬开地上的石板，果然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密道。倪舟让人点上火把，率先走了进去。段思邪紧随其后，密道狭窄潮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能容纳数十人的石室，里面堆放着不少麻袋，打开一看，全是上好的粮草。

“果然在这里，”倪舟松了口气，“还好发现得及时。”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名捕快跑进来禀报：“倪大人，段大人，兵部的人来了，还说皇上知道了此事，派了王公公过来看看。”

段思邪与倪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不多时，王德全一行人便到了粮仓外。段思邪与倪舟迎了上去，跪地行礼。

王德全摆摆手：“大人们快起，情况如何？”

倪舟将查到的线索一一禀报，从危修子私情，到北疆女子画像，再到被抓获的小厮和查获的粮草。

王德全听完，沉默良久，望着石室中的粮草，叹了口气：“没想到危大人竟是如此之人，枉陛下信任他多年。”

他看向段思邪，“此事多亏了你细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段思邪躬身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全赖倪尚书鼎力相助，方能查清真相。”

王德全闻言笑道：“你们二人都有功。眼下当务之急，是加强城防，彻查城中的北疆细作，绝不能让他们再有可乘之机。”

“遵旨。”段思邪与倪舟齐声应道。

从粮仓出来，阳光正好，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段思邪表面轻松，只是他心中清楚，这场风波虽暂告一段落，但还没这么简单。

虽然有了契丹人给自己挡箭牌，但也说明，北疆那一伙知道自己的手脚，这就面临着通敌卖国的风险。

事情和他一开始想的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府中，段思邪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衫，只觉浑身舒畅。

管家端来早饭，他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望着窗外的阳光发愣。

忽然，有小厮进来禀报：“大人，庄大人来了，说要恭喜您。”

段思邪起身迎了出去，庄长卿正站在院中，看着墙角的几株腊梅，见他出来，笑道：“恭喜思邪，洗清嫌疑，还立了大功，这下前程似锦了。”

“全赖庄兄提醒，”段思邪拱手道，“若不是你从危卓口中探出线索，我怕是还蒙在鼓里。”

庄长卿摆摆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功劳还是你的。”他凑近一步，“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危夫人既然知道丈夫通敌，为何还要帮他掩盖？”

段思邪一愣，想了想，道：“或许，她并不知道通敌的事情。”

庄长卿却摇头：“危夫人必定是晓得的，卓哥儿一个孩子都知道这么多呢。”

段思邪弯了眉眼：“这也是猜测嘛，就算她知道……可以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危修子已死，若通敌之事败露，她和危卓怕是也难逃牵连。”

庄长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那个私生子……”

段思邪笑了笑：“当不是卓哥儿，你想多了。危夫人不会留他活口的。”

庄长卿皱眉：“你疯了？危夫人要是杀了那私生子，北疆人不得找上来？”

“唔。”段思邪展颜，“庄兄想想，危修子死了，那孩子对北疆人来说没用了，狼山部也不可能认其为正统，更不敢对我大睿做点什么，说难听点，那可怜孩子从出生起就是祭品。危府倒台，他也就活到头了。”

“呃……”段思邪蹙眉，“说实话，等倪大人查清楚后，危家得全部砍头。只是现在……危夫人还看不明白罢了。”

庄长卿了然，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