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追妻路漫漫

“哥哥, 爹爹怎么还不来呀。jiujiuzuowen”娅姐儿迈着小短腿跑近曹柒院子, 扑在正看书的人身边。

曹柒生得唇红齿白，将小妹抱在腿上, 拉过不远处的糕点碟子，视线未落在书面上答了一句，“爹爹在祠堂跪着呢。”

“啊？爹爹怎么进来的？”

曹柒小大人似的正襟危坐，稚嫩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笑, “翻墙。”

‘不好了, 不好了。’一家仆慌慌张张跑来, “二位小主人快去看看吧，大小姐她提着刀往祠堂去了！”

“啊……哥哥, 阿娘不会真的去拿刀砍爹爹吧？”曹娅两只小手捂着嘴巴，急忙就吞了那糕点后道。

曹柒翻书的动作没有停，看了一列字后, 悠哉悠哉道, “会的, 阿娘正在气头上，爹爹肯定讨不到好。”

“啊……那我们要去帮爹爹吗？”她咕囔着，“爹爹一大把年纪了, 还要翻墙，舅舅家的墙比寻常人家高，万一把腿摔坏了我们以后就有一个瘸腿爹爹了。”

犯了错的人便要跪祠堂，为了求得阿娘原谅爹爹只好只用苦肉计来跪薛家祠堂，原因是他惹了薛六姑娘生气。

但爹爹正门肯定进不来, 只得爬墙。才跪没一会儿呢，让人散了消息去。结果没得阿娘软心，到惹得阿娘提了一把刀来。

“小丫头瞎操心。”抱住怀里乱动的妹妹，曹柒将她头上小揪揪的红丝带重新系好。

“哥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帮爹爹啊？”

曹柒虽才几岁，但也明了一些事理。知道自己母亲此时还在气头上，祖母是爹爹的亲母亲，尽管她说了咒弟弟的话，爹爹也不把祖母怎么样的。

但他不止一次偷偷瞧见母亲哭了。

将妹妹小心地放在地上，曹柒牵着她的手往祠堂去，慢慢嘱咐道：“娅姐儿，待会你看见阿娘了直接上去抱着她的腿，然后跟娘说三弟醒了。知道吗？”

“知道。”娅姐儿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可爱软哝道，“哥哥，是不是只要爹爹回来了？娘亲就不会哭了？”

曹柒撇了撇清秀的眉毛，他答不上来。他总觉得这事比看书还难。

祠堂外面围了一圈的人。

两个小孩好不容易挤到了里面去，便瞧着阿娘走出来。

薛慕晴怒气冲冲，私下的家朴家不敢去惹这位六小姐。

看到自己儿女时，她一下唤了笑颜，“娅姐儿，你怎的来了。”

“啊……阿娘，小弟哭了，正哭着要找你呢。”娅姐儿想起哥哥教给自己的任务，跺着脚说道。

一提到小弟，母亲果然急了，忙牵着自己往回走，他回头看了看祠堂正门没有爹爹的影子。等娘亲抱起自己时，又伸长了脖子往祠堂里瞧。

她焉了气，“阿娘，爹爹真的不来吗？”

薛慕晴眼神一冷，捂住她的眼睛，往外走去柔声道：“娅姐儿乖，爹爹还在长安呢。”

待妹妹走后，薛大公子忙上前去扶窝在香案下面的人，“修仁啊，快快快出来。”

看着狭小的地方突然爬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薛大公子忙用下人打扫的鸡毛掸子给他拍拍衣裳上面的灰，脸上装作不好意思的讪笑：“可委屈你了哈，这祠堂不能打闹，不能见血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六妹又是那个急性子，你多担待哈。”

曹修仁伸了伸胳膊，肩膀腿膝盖酸疼，苦着脸，“兄长，这下你帮我啊！薛六姑娘她这回是真生我气了。”

“唉，为兄理解，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只是我这妹子性格是这样，但凡她能忍就过去了…………”

这次闹到这种地步，便是她忍不了了。

不愧是时常与商人打交道的人，薛大公子官腔说得一套一套。

薛六姑娘自小性子泼辣。若是不触及底线之事能忍便过去了，若不能忍，这件事肯定没完。

曹修仁追妻心急，因方才窝在香案下面，此时衣裳褶皱，冠发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兄长，这次是我的错。害得夫人伤心了，您就给修仁一次机会吧。我已将家中母亲之事料理好了，往后绝不会惹夫人伤心。”

喜闻乐见他这态度。薛大公子自然也想妹妹好，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

但怎奈两桩婚姻皆让人气恼。这次那个曹老夫人着实是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是长辈为所欲为，还好曹修仁是个明事理的，干干脆脆站在妹妹这边。

之后，薛大公子皱眉，边往外走，状似随意说：“唉，大丫头，最近忙得很哩，手里管着薛家好些铺子，怕是没空理你欸。”

（九）追妻路漫漫

第二日。

“小姐，城西的铺子被人找麻烦了。”

“嗯？”薛慕晴停下手中的绣活，“为何？”

“不知。”婢女摇头，“今日才报上来的，据说这两日已搅得铺子开不了张。”

那家铺子是开布料店的，薛家是蜀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没人敢来找薛六姑娘名下铺子的麻烦。

薛慕晴走进铺子里，瞧里面货物陈列整齐，不像有人闹事，但一个客人也没有。

上了二楼，掌柜的也不见了。她心中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转身要走，门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

里头传来一熟悉混朗的声音。

“薛六姑娘，您可算来了。”

“真烦。”冷冷看着里头走出来的人，薛慕晴真是恨不得把牙咬碎了，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个诈。

转了身往楼下跑，脚底挨着第三阶，陡然一空。

曹修仁一步一步走去，长臂一揽将人稳稳的搂在怀里。

宽厚的身子直直将她包裹起来。

“曹修仁，你放开我！”薛六姑娘挥手去锤他后背，后又恨不得直接咬他肩膀。

可他这皮.肉跟铁桶一样厚，磕的薛六姑娘牙疼。

直接将人抱进早备好的一间厢房，将人放下，曹修仁蹲跪在她面前：“薛六姑娘，修仁错了。”

薛慕晴白他一眼，而后撇过头去，吐出一字，“滚。”

她一言未出。

曹大将军絮絮叨叨，与她贴面挨着，“母亲她是嘴多，也爱管闲事。你受了委屈，我也跟母亲说了，此生只你一人，你不开心我心里也不顺畅。以后我们两个是入同一棺材的人，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发誓，以后我就好好跟你呆在蜀州。”

薛慕晴扭过头，不去看他脸，依旧冷冷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放开我。再不放，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说话。”

曹修仁听话地立马松了手。

他松开，薛慕晴立马站了起来，快往外走。

又是没走两步，腰间搂上一力，带着她往前，不让她离开半步。

身后的人立马道：“我刚才松了的哈，你以后得跟我说话。”

薛慕晴握拳，“滚。”

“滚了，我就得不到薛六姑娘了。”曹修仁倒是笑了，灼热的气息吐在肩窝，“薛六姑娘，我不滚。我跟着你就成。唉，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劳什子和离书了我根本没写。你带走的那份，其实是我胡乱写的手稿，还好，你当时气糊涂了没有认真看。”

“……”薛慕晴抽了抽嘴角。面上不喜不怒，伸手去推他。

“放开。”她漠语道。

“不放，你不生我气，我就放。”

薛慕晴低敛眉眼，只能任由他抱着，“曹修仁，你能不能别跟娅姐儿一样闹稚幼脾气？曹老夫人到底是你的母亲，其实你在哪边，我都无所谓。你有哪些女人，我也管不着。”

“但，”她忽而扬头，眸种闪烁泪点：“我只愿自己孩子平安康健，哪怕把我后半生的寿都给折进去，我也无怨无悔。但我不允别人咒我孩子半句话。”

“是是是，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她一哭，曹修仁就急了，转过她身子，以手为帕拭去她落下泪，面上万分心疼，“你别哭，别哭。”

将人搂在怀里，“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没有早些将这些事好好化解，让你俩矛盾越来越大，是我的错，让我的薛六姑娘伤心了。”

“曹修仁…………”心里的防备瞬时卸下，她埋在她胸口呜呜哭了起来。

二人相拥，“薛六姑娘，修仁在。以后万不会让你受这般委屈了。”

（十）追妻路漫漫

曹修仁本以为自己跟薛六姑娘快和好了，结果三五日过去了，她还没搭理自己。光明正大去薛府，竟被府卫赶了出来。

“将军，你当真要翻这墙啊！”随从看了看一丈高的墙，有些担忧道，“里头又没人接应，您这一跳下去……”

随从嘀咕着，“你还当真，以为自己身子是铁打的啊。”

“少废话。”曹修仁低吼了一声，双手叉腰仰头看着这堵墙，“这玩意儿不比悬崖好多了。”

踩在随从肩上，一只腿刚跨过墙，前面忽而有木棒戳自己的腿。

往下看去，一个小团子手里攥着一截长长的木棍。顺她方向指了指旁边，木梯！

顺着木梯爬下去。刚一落地那小团子，便向自己扑过来。

“嘻嘻，爹爹，哥哥说你一定会从这里翻墙的，就让娅儿一直在这里等你。我真是等到你啦！”

“嗐！好娅儿！”曹修仁抱着女儿亲了亲。

娅姐儿轻车熟路带着爹爹去阿娘的院子，路上只觉像做了一件大事，但童言无忌，“爹爹，你怎么每次都翻墙来啊？方才大舅舅帮我搬梯子时说，爹爹你下次直接走正门也成得，大舅舅早已给门房打了招呼，阿娘不会知道的。”

曹修仁一身大力，但全无怎么哄女人的伎俩，横冲直撞的，只知道怎么简单怎么来。走正门不让进那他只有翻墙咯？反正这事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曹修仁站在院门口，早已有奴仆候守在那里。

“姑爷，西厢房已给你铺好了榻，请随老奴来吧。”

看了一眼正屋，里头灯火还亮着。歇在厢房，曹修仁心里想着等院里的人都睡了，他再去正屋瞧瞧也成。

唉，这都叫什么事，来妻子娘家还要爬墙。呜……算了，他不敢有怨言了，当务之急还是哄好薛六姑娘吧。最好今天能成，明天能是走正门。自己可不能给小娅儿留下什么坏的印象，以后那么容易给人拐跑了。

手枕在脑袋下想着待会儿怎样要与薛六姑娘说的话。闭眼凝神一会儿，倒有人来敲他屋子，声音急促，“姑爷姑爷，小姐请您去正屋。”

一进屋，里头是孩子大声哭闹，还有薛慕晴连声哄语。

她抱着怀里一直哭的小人在屋里来来忙忙走，哄了许久还是哭闹。急得她眼眶也红红，面色苍白憔悴。

瞧见站在门口的人，薛慕晴横他一眼：“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好不快过来。”

曹修仁唬得心头一惊，快快上前，“薛六姑娘，”

“颂儿从傍晚一直有些发热，虽吃了药，医官说会好的，但现在总是不睡，看着我就哭，一直抓着我脖颈间鱼坠。”

曹修仁上前探看，见小儿面虽有些苍白，也仅额头有些汗罢了，他忙快慰，空着一只手要去揽她，“没事，无大碍无大碍。”

薛慕晴吐出一口浊气，忍了又忍不吼出声来：“帮我抱着啊！”

“哦哦哦哦……”从薛六姑娘怀里接过自己的小儿子，软软的一团。已会睁眼的小孩，眯开眼睛乔抱着自己的人不是方才软软香香的，顿时张着嘴巴大声嚎哭。

一会儿后，薛慕晴已从从衣箱里取了枕头和新的被褥放在不远处的小榻上。

“那个……我许久没睡个好觉了，晚上颂儿离了我就哭，今晚你留下来带着他睡吧。”他是孩子的爹爹，他也许久为看见孩子了吧。

晚些，颂儿只要一放下就惊醒，比细作还敏锐。

曹修仁看主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想过去又不敢过去。自己一动这怀里的孩子又哭。

遂这一大一小在黑夜里鼓着眼睛互相瞧着，颇有些喜人。

曹修仁学着以前薛六姑娘哄孩子，凑在小儿耳边小声说，“颂儿快快睡，快快睡，不要误了大事。你爹还要去哄你娘呢。”

话说完不远处传来闷笑。

这话居然奏效了，没会儿颂儿就睡着了。

嘻嘻索索摸上榻，曹修仁蹑手蹑脚将人搂在怀里。

薛慕晴没有困意，没有挣脱曹修仁，而是轻声唤了他，“曹修仁，我有些累。”

“嗯？薛六姑娘，”他终心满意足搂着夫人啦，又不敢乱动，压着声顺势回道，“那我明日搬来跟你一起，可好？”

不知她说了什么，依稀说完这话便昏沉睡去。曹修仁如获珍宝小心搂着她。心头长吁一口气，这糟心事终于过了。

（十一）追妻成功

这日，蜀州一位夫人孩子满月。薛慕晴随姐姐一道去。

这曹大将军也不害臊似的，一直跟在自己的薛六姑娘身后，快要将她去到内院里了。

不远处的夫人们笑成一团，这几位皆是薛大夫人的闺中好友，笑意并无讽刺。

其中一位夫人笑得最欢，他是今日满月孩子的母亲。其家族在蜀州还是有些地位，人也温和，她走过去将慕晴拉过来，“曹将军啊，这可是我府上，尊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来担着。您可就跟着那些男人们放心喝酒去吧。”

曹修仁留恋看了自己的薛六姑娘，拉着人好深嘱咐了一番才走。这被夫君喜爱紧张程度真是满蜀州找不到几个了。

随后这薛六姑娘被夫人们调侃，垂眉含笑，耳根子悄悄红了。

之后宴会散了，往府外走的宾客很多。薛六姑娘原本在花园想停留一下，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去找曹修仁。

“慕晴？”

立在一处花圃外，闻声转过身去，薛六姑娘微微一笑：“葛公子。”

你应我答两句，你拱手我福礼。往前所事皆勾销。

葛叶甫刚在，曹修仁后脚就到。

他拳头握的咔擦响，“看见那人就烦，恨不得揍死他。”

“真是小孩脾性，”薛慕晴笑，她话虽这么说，但心头总是甜蜜，“我人都嫁你了，你怎么还想怎样。”

“以后不许见他，不许和他打招呼。”

“好好好，以后看见他，我就绕道而走。我们快回去吧，孩子还等着我们呢。”

这日，一家人闲聊。薛大公子忽而含笑调侃着，翻出了当年的旧事。

“诶，找了十年都没有把那个翻墙的小贼找住。”

对面的曹氏夫妇，薛慕晴坦然得逗弄儿女，曹修仁面色有一丝微微的尴尬。

“唉，每年花在家中修补墙院的银费都要不少，这开销也太大了吧。”喝了一口茶，随即苦着脸朝自己旁边的薛大夫人大道，“夫人啊，我们薛家是不是快没钱了啊，这茶叶也太苦了吧？”

薛大夫人手悄悄掐在薛大公子腰间，“你没事不调侃人家心里闲的慌吗？”

“这不是无趣嘛，一家人开开玩笑……”薛大公子委屈。

这二人在这边小声嚼话。

曹氏夫妇人便要告辞离去。

离去前。

薛慕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哥哥，“对了，嫂嫂啊，我听管家说北苑那里好像有一处酒窖。里头的酒啊，随便拖出去卖几坛都够府上一两日的花销了。”

薛大公子面上笑一僵，竟被自己亲妹妹坑了一把。脚底还没溜，耳边便一阵刺疼，自己手中捏着自己耳朵，单手叉腰，“好啊，薛大公子，近来胆子见长嘛，何时背着我偷偷建酒窖了！”

“呵呵……夫人饶命，您听为夫解释，啊！夫人疼疼疼！”

“哈哈，果然只有薛大夫人才能治得了兄长。这下子兄长的那些宝贝怕是藏不住了吧。”

这一句话的功夫，薛六姑娘忽而瞪了他一眼，脸颊绯红，“你赶紧闭嘴。”

“薛六姑娘，你等等我啊。”

走得太快，脚踝磕撞上石块，又痛又急：“真是，羞也羞死了。亏你还是个大将军，翻墙都会被人逮着。”

曹大将军默默低头：“……”

这话，甚熟悉。幼时，一个女孩儿说，亏他还是大将军的儿子，只会抢捉我的鱼。

“阿娘，爹爹，等等娅姐儿啊。哥哥抱抱，你们快追上阿娘和爹爹。”

“呜呜！呜呜呜…”不会说话的三小公子也在乳娘怀里努力睁着小胳膊小腿，嘻，他也想跟过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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