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访媒婆

谢衍抛过白玉腰牌:“子时三刻,西街槐树挂红绸为号。”腰牌背面星图突然亮起,“若遇险,摔碎此牌。”

姜岁安掂量腰牌嗤笑:“锦衣卫的玩意可比不上我们江湖手段,”她摸出个机关木雀塞进他袖袋,”我弟改装的,翅根金粉遇血显形。”

谢衍捏住木雀颈羽:“令弟的手艺…”他忽然掰断雀喙,露出半粒带牙印的松子糖,“与三年前炸毁漕运司的火药机关同源。”

姜岁安夺回残雀冷笑:“大人查案还是查我祖宗十八代?”她甩开窗棂,雨丝混着凉风吹入,”明日辰时,李媒婆院前见。”

夜雨渐疾,姜岁安翻出窗棂前,瞥见谢衍用染血的帕子擦拭刀鞘。帕角绣着半只朱雀——与她束胸布内衬的纹样严丝合缝。

初昕将兰坪县的青石板路染成血色,姜岁安故意踢飞一颗石子,看着它滚进巷尾阴沟。沟底黏着褪色的红绸碎片,几片残缺的”囍”字被污水泡得发胀,像是被撕碎的喜服残骸。谢衍的乌皮靴碾过路边一丛靛蓝色野花,花汁渗进靴纹——与被采花新娘指甲缝里的颜色如出一辙。

姜岁安突然拽住谢衍蟒纹袖口,指尖在暗绣龙鳞纹上敲出三轻两重的暗号:“时公子,您这富贵气得再跋扈些。”她故意提高嗓音,巷口卖炊饼的老汉立刻缩回脑袋。

谢衍垂眸扫过她捏皱的袖角,忽然反手扣住她腕骨拉到身前。迦南香混着血腥气拂过耳畔:“小厮该走在主子斜后方两步。”他拇指重重擦过她掌心,抹去沾到的鬼面蕈粉末。

“是是是,小的僭越了。”姜岁安嬉笑着退后,靴尖却勾起块碎石击向槐树。

李媒婆的宅院在城东柳巷深处,青瓦檐角挂着褪色的红绸,风一吹便似干涸的血渍簌簌作响。院中槐树虬枝盘曲,树皮上刻满歪扭的符咒,树下一口红漆木箱半敞着,露出几缕缠着朱砂绳的乌发。

姜岁安指尖摩挲着九节鞭暗扣的卦签,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靛蓝色苔藓蜿蜒如蛇。谢衍的蟒纹箭袖掠过褪色的”李宅”匾额,惊起檐角铜铃一串碎响——那铃铛竟用红绳系着半片人指甲。

李媒婆的宅院隐在歪脖柳树后,门环兽首衔着半截焦黑符纸。姜岁安正要叩门,谢衍的折扇突然压住她手背:”左侧第三块砖。”

青砖缝里黏着绺乌发,发梢缠着朱砂绳——与魏晓晓被采花那夜床头的发饰相同。

“这媒婆倒比诏狱死囚还会挑住处。”谢衍屈指叩门,三轻两重的节奏惊飞槐树上栖着的两只乌鸦。

门扉”吱呀”裂开道缝,浓烈的麝香混着腐甜气息扑面而来。门后转出一道细长黑影,李媒婆踩着木屐的脚步声像钝刀刮骨。她瘦高的身形裹着件茜色褙子,衣襟绣着褪色的鸳鸯,黑如焦炭的脖颈与惨白的脸皮界限分明,仿佛头颅是硬按在躯干上的傀儡。

嘴唇涂得猩红欲滴,嘴角刻意勾起的弧度却扯裂了脂粉,露出底下青灰的皮肤裂纹。枯瘦的指节捏着柄孔雀羽扇,扇骨上黏着可疑的暗红——像是干涸的血珠混着口脂。李媒婆惨白的脸从阴影里浮出,唇色红得像刚啐过血:”贵客临门——”

李媒婆拉开门缝时,姜岁安嗅到她襟口散出的麝香——混着义庄停尸房的腐甜气。这老妇黑瘦如铁钩的手指紧扣门框,指甲缝里嵌着靛蓝碎屑。

门扉推开时,浓烈的麝香混着腐土气扑面而来,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叮咚声里裹着细碎声响。

姜岁安抢先半步挡住谢衍,:”我家公子要纳妾。”

李媒婆细长的脖颈突然前探,涂着丹蔻的指甲险些勾到谢衍腰间玉佩:”公子要怎样的?”

“我家公子要纳妾。”姜岁安晃着银袋上前,靴底碾住欲闭合的门板,”听说您手头有批’鲜货’?”

李媒婆眼珠黏在谢衍腰间羊脂玉佩上,喉头滚动:”公子要怎样的?”

“身家清白,处子之身。”谢衍突然开口,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口鼻。姜岁安瞥见扇面暗绣的朱雀正对堂前画像——画中半面美人泪痣的位置,钉着枚带血的铜钉。

李媒婆引二人入内时,姜岁安故意落后半步。九节鞭梢扫过廊柱,刮落的漆皮下赫然是层层叠叠的朱砂符咒。谢衍的刀鞘突然抵住她后腰,借着整理大氅的动作低语:”槐树根。”

虬曲的树根缠绕着褪色红绸,隐约可见半截女子绣鞋。姜岁安摸向腰间千机锁,锁芯松子糖已融成粘稠糖浆——裴轩特制的追踪香正缓缓渗入砖缝。

李媒婆的院落里飘着诡异的麝香味,姜岁安鼻尖微动——这香气与知府袖口残留的茉莉香混着龙涎,分明是醉仙楼秘制的”忘尘散”。

“公子要处子之身?”李媒婆猩红的指甲叩着黄杨木桌,腕间翡翠镯子撞出碎玉声,”巧了,西街王家姑娘刚及笄…”话音未落,却又拿出一本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公子请看这生辰簿…”李媒婆枯手翻开册页,密密麻麻的名字都被朱砂划破咽喉。

姜岁安弓腰堆笑,指尖暗扣九节鞭钢刺:“我家公子要个乖巧的,身家清白最重要。” 内心OS:“这老妖婆袖口沾的靛蓝粉末,和欺侮的新娘发间的鬼面蕈汁一模一样……”

谢衍拿着蟒纹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口鼻蹙眉:“此处气味腌臜。”实则嗅出麝香混着尸臭,余光扫过槐树下木箱,箱缝渗出的朱砂痕与卷宗记载的失踪案证物吻合。

“三日后子时…”李媒婆递茶时袖口滑落,腕间靛蓝刺青形似西域文字。姜岁安突然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向对方裙裾。

“小郎君当心!”李媒婆跃起闪避的身法矫健得不似老妇,露出袍角下男子制式的乌皮靴。谢衍的折扇”恰好”展开,接住她袖中抖落的银针——针尖淬着与知府香囊同源的剧毒。

李媒婆嗓音沙哑如砾石磨刀:“公子莫急,三日后子时,老身定送个玉人儿到翠云阁。”

姜岁安递上银锭:“这是定金,三日后子时…”她突然踉跄撞向李媒婆,九节鞭暗扣擦过对方腕骨——粗粝的触感分明是男子骨骼!

李媒婆羽扇掩唇低笑:“小郎君当心脚下。”猩红袖口翻飞间,袖箭寒光乍现又隐。

残阳如血时,姜岁安跨出院门,后颈忽被冰凉之物一点——李媒婆的羽扇轻轻拂过她束发带:“小郎君生得俊俏,可要当心夜路。”

谢衍蟒纹大氅拂过她束紧的胸甲,低语随槐花香飘入耳畔:”她右手虎口有弩茧。”

姜岁安摸向腰间千机锁,锁芯松子糖已化成粘稠糖浆。西街忽传来《牡丹亭》唱腔,惊起满城雀鸟,二十八盏朱雀灯笼次第亮起,在暮色中拼出个残缺的”离”卦。

谢衍蟒纹袖中的绣春刀已出鞘半寸,却见槐树上悬挂的红绸突然齐齐断裂,如无数断首残肢飘落。

客栈天字房的烛火被漏窗渗入的夜雨打湿,在青砖地上投出扭曲的暗影。姜岁安盘腿坐在雕花拔步床沿,指尖转着裴轩给的机关木雀,铜制翅根在幽光中泛着冷芒。谢衍的蟒纹箭袖扫过案几卷宗,惊起一缕混着龙涎香的青烟,烟迹在空中凝成残缺的朱雀纹。

姜岁安突然捏停木雀翅翼:“谢大人打算怎么撬开小翠的嘴?”她弹指将松子糖射向房梁,惊落一只西域幻蝶,“总不能拿绣春刀抵着姑娘脖颈问’采花贼穿什么裤衩’吧?”

谢衍用刀鞘接住坠落的蝴蝶“姜公子倒是熟稔市井手段。”他掐碎蝶翅,靛蓝磷粉沾在指尖,”三日前醉仙楼暗桩被迷晕时,凶手用的也是这类西域毒粉。”

姜岁安嗤笑扯松束发巾:“锦衣卫的狗鼻子果然灵光。”青丝垂落扫过卷宗上小翠的名字,“不如我扮成走方郎中,说能治姑娘们的‘癔症’?”

谢衍忽然倾身压住卷宗:“你腰间千机锁第三道暗格,”刀尖挑起她外袍系带,“藏着你弟改装的暴雨梨花针。”机括转动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三年前漕运司爆炸案,凶器也是这般声响。”

姜岁安反手扣住他腕脉:“大人查采花贼还是查我祖宗十八代?”她袖中钢刺抵住他心口,“不如说说您为何昨夜子时为何独自去乱葬岗?”

谢衍甩开她冷笑道:“辰时三刻,你扮药童从侧门进。”他扯过舆地图,朱砂圈出小翠家后巷,”我带人封住前院,若遇魏晓晓…”

姜岁安突然咬破指尖滴血入茶:“等等!”血珠在茶汤里凝成卦象,”离位有险,得带上这个——“她抛过浸过雄黄的束发带,”李媒婆院里槐树根缠的可不是普通红绸。”

谢衍嗅到发带药味瞳孔微缩:“裹尸布泡过尸油的味道。”他忽然撕开发带衬里,露出暗绣的北斗七星阵,”你跟钦天监什么关系?”

窗外炸响惊雷,谢衍的刀鞘撞开漏窗,一道黑影倏然掠过——一只孔雀簪钉在梁上。

姜岁安捻孔雀簪冷笑:“谢大人,您所说的钦天监我不是认识”指尖摩挲着孔雀簪的的尾部,”若是明天不用你的锦衣卫身份我想是见不到小翠的。”

夜雨更疾,姜岁安倚着漏窗把玩孔雀簪,簪头暗藏的机关映出谢衍在铜镜中的倒影——他正用染血的帕子擦拭心口。

小翠家的青砖院墙爬满枯藤,檐角悬着的驱邪铜铃落满蛛网。姜岁安叩门时,门缝溢出的苦药味混着劣质熏香,像团浊气卡在喉间。谢衍的蟒纹箭袖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阴风,堂前褪色的”囍”字剪纸簌簌飘落,露出底下被香火熏黑的送子观音像——那观音眉心一点朱砂,竟与《半面妆》美人泪痣如出一辙。

小翠父亲佝偻着背挡在厢房前:“官爷行行好,小女受不得惊…”枯手攥紧门栓,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姜岁安瞥见他袖口沾染的靛蓝花粉——与李媒婆指甲缝里的碎屑同色。

谢衍亮出腰牌冷声道:“锦衣卫办案,阻挠者同罪。”玄铁牌面星图第三颗血痣骤亮,映得观音像瞳孔似在淌血。老人浑身一颤,浑浊眼底闪过挣扎,终是侧身让开条缝。

小翠家的窗棂糊着泛黄的宣纸,姜岁安指尖抚过桌沿裂缝,沾到层薄灰下暗红的漆——是干涸的血迹。谢衍的绣春刀鞘轻点青砖,裂纹如蛛网蔓延至墙角,惊起只棕色的飞蛾展翅。

厢房窗棂糊着厚厚桑皮纸,小翠缩在拔步床角落,嫁衣半掩的脖颈缠着褪色红绸。姜岁安故意打翻妆奁,珍珠滚落床底时,瞥见暗格里塞着半幅绣品——鸳鸯交颈处用金线绣着”魏”字。

姜岁安捻起案头香灰:“小翠姑娘,那夜可闻到特别的气味?”香灰里混着西域幻蝶翅粉,遇热泛起幽蓝荧光。

小翠绞着帕子垂头:“我…我晕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帕角暗绣的并蒂莲纹随手指颤抖扭曲,针脚竟与魏晓晓嫁衣上的绣样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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