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正经夫妻,如今碰一下唇都像在偷情,无端有点刺激。
夏折薇气喘吁吁推开崔皓,“倒真有点想你了。”
崔皓低低一笑,反倒乖乖将她送回了床上。
真如夏折薇所愿,她反倒有些失落,见崔皓转身要走,连忙拽住他的衣摆,压低嗓音道:“等了大半宿,这样就走了么?”
崔皓的目光在她面上凝了凝,倾身下来:“时间不大够。若是你真的想,倒是来得及。”
夏候昙躺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
夏折薇按住崔皓缓缓下移的手掌,心惊肉跳,左右为难:“别。”
崔皓轻嗤一声,捏捏她的鼻尖,转身走了。
翌日,夏折薇不出意外地起晚了,一摸旁边被褥,冰凉凉一片。
她连忙下床,顾不得洗漱,来回找了一圈,见薛勤娘提着蔬菜从外面回来,“阿娘,昙昙呢?你有没有见她?”
“琼琼?”
夏折薇点头,“嗯啊。”
薛勤娘:“一大早就跟皓儿去了玉津园,说是要看什么动物。”
夏折薇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洗漱。
薛勤娘开了话匣,嘴上不停:“你说你,昨天难得一家人团聚,本来高高兴兴的,偏要提些让人生气的话做什么?
还有啊,人家皓儿有好好的名字你不叫,当初偏要叫人家二狗,多难听!
外头物价涨得疯,我挤了老半天,买了你爱吃的……你去哪?”
“行里还有事,阿娘不用做我的了。”
夏折薇抓起褙子,边走边穿,直奔花行而去。
春天正是应季的时候,崔皓踏着暮色而来,夏折薇仍未忙完。
“怎么就你一个人?昙昙呢?”
“玩了一天,累了,刚回家没多久便睡着了。”
崔皓拿起一块乳酪,送到她的唇边。
夏折薇忙着拨弄算盘,看也不看,张嘴便咬,唇瓣不小心擦过他的指尖,不由停下手,想抽出帕子给他。
崔皓拿开手指,顺势曲蜷,支在额间,歪头看她,一脸疑惑。
夏折薇从他唇间移开视线,嚼着乳酪,觉得有点口渴。
“昙昙今天开心吗?”
“怎么不问问,我今天开心吗?”
崔皓盯着她,目光灼灼。
夏折薇被他盯得算不了账,只能找他“算账“,两手捧着他的脑袋,转向右边的博古架。
“那你今天开心吗?”
崔皓转回头,“说不好。”
夏折薇放下茶杯,“怎么个‘说不好’?”
崔皓:“有人还欠着我‘账’,若是还了便算‘尚可’,若是给了利息……”
夏折薇嗔崔皓一眼,把帕子丢到他脸上。
帕子下滑,将落未落,崔皓含住一角,红唇微弯,看了过来。
夏折薇:“……”春天确实有点燥。
日落西山,栏杆斜影。
湖石假山,重峦叠嶂。
夏折薇被崔皓抱在怀里,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阁楼上,凭栏远眺。
崔皓将下巴搁置在她的肩窝处,姿态亲昵,两人身体紧贴得严丝合缝,好似一对交颈鸳鸯。
夏折薇面泛潮红,气喘吁吁,挣扎着想要转身,却奈何腿软得没有力气。
“……回去,不要在这里。”
崔皓深深拥着她,将她钉在这里,温热的唇瓣在她耳唇厮磨:“畏高?那更不能走了。”
一只红嘴鸥落到栏杆上,歪着脑袋打量起他们。
夏折薇被刺激得淌出泪来,下巴被大掌托起,被送上一个安慰性的吻。
“园中池里也种有荷花,待到夏天,我们试试画册第三页?”
夏折薇头晕得目眩神迷,好半晌才想起那是个什么东西。
太阳沉落,天际呈现出瑰丽的粉蓝紫色。
崔皓白皙细腻的脸上浮着动情的红晕,漂亮得不像话。
夏折薇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两只红嘴鸥比肩而去,齐齐飞上了云霄。
天渐渐黑下去,空寂的房间内亮起烛火。
明黄灯火,帘幕低垂,所有的人和事都被阻隔在外,温暖又安心。
夏折薇窝在崔皓怀里,拨弄他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
“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
崔皓垂下头,和她鼻尖相碰:“最迟到小暑,我们便南下吧。”
经过这么多事情,夏折薇对他的建议深信不疑,“你肯定是为了照顾我才故意这么说,夏至之前,我们就搬。”
崔皓低笑一声,湿热的呼吸徐徐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朝廷什么实力,靺鞨已摸得门清。一个有钱无能,一个有能无钱,好不容易攻下的军事重镇租金虽然不菲,终归比不过实打实的好处。
薇薇,这次,我们真的要一同亡命天涯了。”
夏折薇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靺鞨会卷土重来?可据我所知,太上皇就要回京了。”
崔皓烙下一吻:“估计等不到冬天,便要生出乱子。”
夏折薇:“这次不去西京?还回虞县?”
“不够,还要再南一些。”
崔皓捉住她阻拦的手,放到唇间轻吻:“薇薇,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臆测的外敌再次当前,夏折薇已没了兴致。
想起回京沿途看到的那些军民尸骸,她陷入对未知的恐慌。
“官家和太上皇都在京城,再不会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就算离开了东京,不去虞县,我们又能去到哪里呢?”
“羊被养在圈中,每日不缺吃喝,以为受主人保护,就能免遭豺狼虎豹捕食。”
崔皓手指向下,缓缓打圈,“某天主人哼曲而来,它以为能因主人高兴,得到加餐,却成为了主人的餐食。薇薇,再这样下去,朝廷没钱了。”
夏折薇惊坐起身。
崔皓拍拍她:“别咬这么紧。”
夏折薇双眸圆睁,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枕边人。
“别这样看着我。”
崔皓想吻她,被避开了也不恼,勾唇笑道:“以上的这些,你以为只有我知道么?这世间聪明人很多。”
夏折薇有很多话想问,思如潮涌,竟是难以开口。
夜色将阑,夏折薇半梦半醒被抱进浴桶,索性随他去了。
晨光熹微,一道黑影掠过重重飞檐,跳进院落,闪入正堂,果不其然看到不少好酒摆在当中。
“伤势好了?”
谢远放下酒坛,望向崔皓:“呦呵,稀客,难得你也在。”
崔皓似笑非笑,并未如他料想那般反驳,“谢了。”
谢远后退半步,惊疑不定:“你好好说话。”
崔皓朝旁边的刀架挑挑下巴:“你的刀。”
“这才对嘛。”
谢远得了冷遇,反倒通体舒泰。
他上前几步,就着刀架抽出朴刀,随即跃至庭院。
满天朝霞下,海棠花落如雨。
身姿矫健的汉子飞跃腾挪,刀光流转,翩若惊鸿,耀似闪电。
崔皓抱臂站在檐下看了一会儿,“入秋后若想再见夏候昙,可去南京去寻。”
谢远后空翻站定,鼻尖冒出点汗:“连你也要走?”
他抬臂运力,朴刀横飞出去,擦过崔皓腰侧,正入堂中刀鞘,“也罢,待酒饮尽,这院里再无好酒,倒也不必再来。”
崔皓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动,“南京的宅子里还有。”
谢远方忍不住笑道:“那我还真得去上一去。”
崔皓颔首,转身欲走。
谢远回过味来,“这处弃宅也就罢了,推算起来,那里应是老崔家的一处祖宅,你当真做得了主?”
崔皓脚步微顿,兀自穿过园内游廊,“万松路,承清阁,云峰山下,海棠树底,自己去寻。”
夏折薇是被谢远张狂的大笑声吵醒的。
昨晚折腾得太晚,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偏又睡不踏实。
崔皓来时,她刚刚起身,拥着被子靠坐在床上。
“我想从瑞庆挑出些身强力壮的伙计再做打算。”
崔皓未置可否,走到床沿坐下,替她揉弄起头部穴位,舒缓疲惫。
夏折薇舒适得闭上眼睛:“听起来谢指挥还在这里,我们还没好好谢他,现在又对他不管不顾,是不是不大合适?”
“这宅子他从小便来去自如,若真招待起来,反会不大自在。”
夏折薇之前听崔皓提起过,这里曾是他父母的爱巢,后来长兄崔皣早殇,夫妻俩劳燕分飞,便成了一处只日常还有仆从守着的弃宅。
“终归是承了他人情。”
夏折薇想了想,终归还是问出了口来:“阿皓,你只顾为我筹谋,你的家人呢?”
崔皓轻轻揉弄她的阳白穴,目光越过帘幕,看向窗棱上木雕的同心纹:“其实,我不知道。”
夏折薇:“什么?”
丫鬟过来送了朝食,“谢指挥让厨房送的。”
夏折薇定睛一瞧,乐了,“竟是两人的份量,他等下不会要过来吧?”
两人一卧一坐,青衣丫鬟不敢多看,收好食盒,盯着地面回答:“谢指挥已在厨房吃过了。还说不必谢他。”
夏折薇:“那就不必谢谢谢指挥了。”
青衣丫鬟拼命绷住嘴角,慌忙拎起食盒,行罢礼便跑。
只留下饭菜的清香在房内萦绕。
夏折薇心情愉悦,起身穿衣,准备洗漱后坐下好好享受早饭。
谢远向来神出鬼没,崔皓关好门窗,幽幽回头:“……你还记得刚才要问我什么吗?”
夏折薇疑惑偏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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