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朵蔷薇

阳光明媚,百花齐放。

和煦春风拂过面颊,淡淡花香中掺杂着甜腻的恶臭。

过去了这么多天,那股恶臭早已变得弱不可闻,并不会引起人的厌恶。

夏折薇站在城门边,呼吸放得极轻,物伤其类的情绪弥散在心间。

往来车如流水,一切似乎照旧。

一个人等人的时候最是无聊,她盯着城墙上残留的箭头发呆,思考等下见了妹妹该投喂些什么。

之前囿于家境,全家都没吃过什么好的东西,不饿肚子便是万幸,若是哪天碗里有了点猪油,便算是见了荤腥的好日子。

欣喜的希冀之下,是不容忽视的惶恐。

她从未和妹妹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长高。

“叔叔,我看见城门了!”

“这里就是东京吗?”

“好大!好气派!”

“就是比想象中破了点,”夏候昙顿了顿,“好吧,其实不止一点。”

谢远伤势未愈,只能屈尊降贵和她挤在这临时找来的狭小马车里,连日来养伤养得束手束脚,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松散了不少。

“从我腿上下去。”

夏候昙疑惑,习惯性伸手掀他衣服:“我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了?”

谢远:“没有,下去。”

夏候昙哦了一声,探出头去,蹬蹬蹬跳下了马车。

谢远:“……”

不多时,外头响起小丫头激动的大叫声:“姊姊!”

谢远掀起帘子下了马车,目光在夏候昙身上停留片刻,和被她抱着不撒手的夏折薇对视一眼。

平日里小丫头最是粘人。

现在,她心心念念的正主来了。

他“失宠”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夏折薇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唤了好几声“姊姊”,才从幸福的眩晕里清醒过来。

她上下打量夏候昙。

白了,高了,甚至还胖了点。

夏折薇:“……”预想中悲惨的黑了瘦了实在说不出口。

她同紧盯着自己妹妹的男子对视一眼,“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夏候昙紧紧抱住夏折薇,依恋地蹭了蹭。

谢远不经意掠过视线:“崔皓呢?”

“他另外有事要处理。我已在樊楼订下酒席,不知谢指挥是否方便。”

谢远摆摆手,“不必如此客气,我想要的,自己会取。”

夏折薇闻言,忍不住笑了:“阿皓早把海棠树下的酒全挖了出来,清洗干净,就摆在正堂内,你一去就能看到。”

谢远挑眉:“没想到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城门处人来人往,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心照不宣,点到为止。

谢远寂然转身。

马车驶过两姊妹身边时,夏候昙小声说:“叔叔,伤好后再喝。”

马车内,谢远沉闷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夏折薇若有所思:“你和他感情很好。”

夏候昙后知后觉生出点不舍:“谢远叔叔很好。”

夏折薇习惯性去牵她的手:“你一直叫他,叔叔?”

“对,”夏候昙往后缩了缩,“姊姊,我已经长大了。”

“好好好,长大了,”夏折薇心下好笑,心中又有些怅然,“看到这街上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说,姊姊都买给你。”

夏候昙吸吸鼻子,闻到了掩藏在花香中的尸臭味,“城里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我们入京时还有不少,天气渐热,朝廷担忧生出瘟疫,已经派人分到四郊掩埋。”

夏折薇惊讶之余,更加心疼起妹妹,她今年也不过七岁。

“等到今年你生辰,姊姊把之前的都补上。”

夏候昙摇摇头:“只要和姊姊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她想了想,“到时候,可以把谢远叔叔也叫上吗?”

夏折薇今日也是头一次见到谢远,想起对方高壮的身形,粗旷的须髯,顿时哭笑不得:“你阿皓哥哥说他今年也不过十几来岁。”

夏候昙瞳孔地震,直到进了大名鼎鼎的樊楼都没能接受。

包厢内,夏老二频频看向门口,早已等得不大耐烦。

薛勤娘知道自己这女婿聪慧,不可能不知道丈夫的意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崔皓垂眸饮茶,不动声色。

夏折薇一进来,就察觉到了包厢内的古怪气氛。

夏候昙紧紧贴在她身上。

夏折薇唤来茶博士看菜,“都饿了吧?昙昙看看吃些什么?”

夏候昙摇摇头,死死揪着她的衣角。

早已过了饭点,各色佳肴逐一被端上餐桌。

夏老二吃了几口解了饥馋,这才摆起长辈的架子,带着不满张开了口:“好久不见,连声爹娘也不叫吗?”

夏候昙:“爹、娘。”

夏老二看向夏折薇。

“爹,”崔皓举起茶盏,打断了他的发难。

“我们也不过是受战乱所迫,并非刻意将你和阿娘丢在西京不管不顾。夫妻一体,今日薇薇要接小妹脱不开身,故而是我亲去西京接你们回来。

我们一家经历重重患难,如今终于一家团聚,确实值得庆祝,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比起亲生的女儿,显然夏老二更看重他这个女婿。

哪怕经历了先前的冷遇,此刻依旧受用无比。

夏折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扯扯嘴角,伸手给夏候昙夹菜。

薛勤娘拿过姊妹俩的碗,为他们一一盛汤。

“那年洪水泛滥,你说有死猪撞你,才不小心丢下了昙昙。”

夏折薇冷不丁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打破了包厢内一家人浮于表面的温馨。

夏候昙正埋头苦吃,闻言惊诧抬头,“没有……”

薛勤娘:“仲新?!”

夏老二瞳孔微缩,眼珠子往右转了又转:“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早已不记得了。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吃饭!”

说完,他径直站起身,分别往两姊妹碗里夹了块肉。

随后在饭桌上,他再没摆过什么架子,反倒有些殷勤,倒真的像个和蔼的慈父。

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夏折薇的想象里,又或是梦境中。

在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天,骤然得以成真,她却觉得索然无味。

虚伪利己的父亲。

和懦弱无能的母亲。

徒有长辈的身份,却毫无值得让人尊敬的长处。

唯一拿得出手的浅淡亲情,背地里也有过无数算计的痕迹。

她看向吃得一脸幸福的妹妹,突然很想喝酒。

饭后,夏候昙仍粘着夏折薇,老两口只得自行家去。

花行的事务耽搁了大半日,不少管事都候在里面。

许是舟车劳顿,纵使人声嘈杂,裹着夏折薇的褙子,夏候昙缩在竹榻上,睡得香甜。

夜色袭来,崔皓放下账本,以指尖抚平夏折薇眉心的褶皱:“有心事?”

“没什么。”

夏折薇握住他的手,“只是觉得你有些委屈。”

崔皓挑眉轻笑,目光潋滟,在她握着自己手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夜风入室,撩拨得烛火烨烨。

夏折薇忽然来了点感觉,指尖在他手背上来回摩挲。

崔皓缓缓抬头,揽住她的纤腰,两人鼻尖相贴。

在两人即将吻上之前,“姊姊?”

夏折薇一把将崔皓推开,“昙昙,你醒啦?”

惊慌之下,她用力过猛,崔皓整个人都被推墙角里,面上因情而生的艳色尚未来得及消退。

夏候昙拥着褙子坐在榻上,眼珠在两人之间打转,骤然恍然大悟,嘎巴一声直挺挺倒回去,“不,我睡着了。”

夏折薇哭笑不得,对于妹妹真的已经找回来了这件事终于有了实感。

她没好气捂住夏候昙的嘴巴,又捏住她的鼻子。

不多时,夏候昙便不得不憋闷得睁开了眼睛。

“唔唔……姊姊!”

夏折薇刮刮她的鼻子,“小孩子不许说谎!”

夏候昙耷眉怂眼:“哦。”

趁着夏折薇收拾东西,夏候昙忍不住冲崔皓做了个鬼脸。

“刚才我被姊姊欺负,你未免笑得也太开心了点。”

小孩子心思极浅,一眼见底。

崔皓顺着她的话,可怜兮兮道:“可是刚才我也在被你姊姊欺负。”

两个人“同病相怜”,齐齐唉声叹气。

崔皓一边叹气,一边心底暗笑。

夏折薇锁好账本,理好书案,准备关张回去:“昙昙今晚和我睡。”

下一刻,夏候昙眼睛亮了。

崔皓的脸却彻底黑了。

“反薇同盟”霎时一拍两散。

许是睡了一下午的缘故,夏候昙的精力极好,一改在人前怯懦少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待到她彻底睡着,月已过了中天。

夏折薇困意浓重,闭上眼睛。

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正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那人径直推门进来,掀开床帏。

夏折薇坐起身,惟恐吵醒了夏候昙,竭力低声道:“阿皓?”

崔皓应声,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来就走。

夏折薇挣扎着锤他肩膀:“放我下来。”

崔皓巍然不动,“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欠着我点什么。”

夏折薇:“那你也不至于这么疯,先放我下来。”

崔皓停了脚步:“你没有穿鞋,不好放。”

夏折薇:“那就先送我回去。”

崔皓低笑道:“我怕把你妹妹吵醒,又要被你‘欺负’。”

他垂下头,湿热的呼吸扑打在她敏感的耳廓,一下又一下。

虚构内容谢绝借鉴,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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