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楹尝试了一会儿无果,猜想应该是被某种束缚锁住了,便掏出一个铜板以之为媒介,做了一个解印术。
所幸束缚并不太紧,解印术成功了。
从棺内探出可见陵内四周阴森,不见光亮,只有以法为依的长烛灯在亮,映成一片昏暗的幽黄。
楚楹翻身出来,才看清不远处摆放了同样的红漆棺材,暗红却鲜艳,棺门紧闭,而自己身着暗红嫁衣,衣上纹着细腻的彼岸花图案,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要绽开。
楚楹刚想将棺门都打开,却听不知哪里一声嘎吱声响起,如干枯的树枝被人压碎,声音不大在此刻却足够动人心魄。
她精神紧绷,屏住呼吸,细细观察着周围。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四周一片寂寥,仿佛方才的声响只是错觉,楚楹呼出一口气,想要继续走,头顶却传来一股凉意,抬头一看,是一副面色惨白,瞳孔通红,脸型小巧的女人脸。
楚楹瞳孔放大,心跳几乎停止,一股悚然的,颤心底的感受由内而外散发出,只感觉自己冰凉得彻底。
这不是妖,不是单纯鬼的魂体,而是邪祟。
她下意识甩符咒攻击,那女鬼不躲反而迎面直上,被击中后嘴里是凄厉的嘶吼声。
楚楹瞬间退步离开,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女鬼却已不见踪影。眼前仍是阴瑟漆黑的死地,像是连接着地狱通道。
体内蛊毒阵阵发作,寒凉之气似北方大雪,是彻骨得冷,楚楹再次用内力将它压下去。
“今夜红妆饰,花轿迎喜事,新人对镜笑,成就一佳话……”一段唱和新婚的童谣悠悠扬扬转起,显得阴测测,让人不寒而栗。
楚楹心中一凉,这是更高阶的邪祟,她转身越于墙角,隐身于黑暗中。
“我念新娘意,愿识新娘面,君若心不弃,愿作比翼鸟……”阴测测的声音忽来荡去,楚楹分不出具体的方位。
下一秒似人非人的尖利叫声几乎刺破了楚楹的耳膜:“新娘何在!”
不,这不是人,是“新郎”发现了棺中无人,所发出歇斯底里的愤怒和嘶吼。
楚楹只感觉一股透心的凉意遍布全身。一股极沉的死气压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僵硬地抬起头,果不其然,“新郎”漏出森然的牙齿吃吃地笑着,脖颈微微向旁倾斜发出咯咯的骨骼声,漏出森森白骨。
他说:“嘻,找到了,娘子。”
楚楹只感觉头皮发麻。
下一秒“新郎”迅速冲了过来,楚楹已经捏了一张符咒,催动咒语,而后灵巧一跳将符咒贴在侧身而过的“新郎”的肩上。
符咒发出刺目的红光,面目狰狞的“新郎”机械地扭了扭身子,似乎有些难受。
楚楹眼睛不敢移开,手仍在微微发抖,看他这样不敢再做停留,转身就跑。
随之而来的又是那股阴沉的死气,“新郎”从后面直扑上来。
楚楹向后俯下腰将右手一转,一脚踢中“新郎”胸口,而后左手撑地一借力,身子便轻盈如飞,裙裾飞舞,在空中一个倒翻,便稳稳落地了。
几个来回下来,“新郎”胸口插着一把精巧的短刃。
“天地玄黄,斩妖辟邪,永保神清。”楚楹阖眸喃喃道。
再睁眼时,瞳色清透似琥珀,无悲无喜。
“新郎”痛苦地哀嚎着,他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发簪想要将他拔出,空洞无神的眼微微瞪大,仿佛虽时都要突出来似的。
楚楹本以为暂时制服他了,刚想松一口气,霎那之间,周遭响起了女子们呜呜咽咽的哭声,抽泣的,痛苦的,害怕的,绝望的,仿佛快要将人拉进一个晕沉的梦境里。
“新郎”嘴角突然划过诡异的笑容,他猛地拔出簪子,骨头因剧动发出碎裂般的“咔嚓”声。
没用!怎么会?楚楹的瞳色又恢复了灵动的墨黑,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新郎”的速度更快,直冲面门而来。
楚楹下意识侧身躲开,却还是吸入了他身上的邪气。
“新郎”再次落地,身如直板立于后方,楚楹掩鼻咳了两声,正想着对策,却见那“新郎”咧嘴一笑打算再次出手。
楚楹刚想防备,却听见一阵阵棺门推开的声音,抬眼看去,五位身着嫁衣的年轻女子从中探出头,眼里尽是迷茫不解。
束缚解开了,这是为何?楚楹有些诧异。
“新郎”嘴角更开,几乎要咧到耳旁,对着刚出来的女子们笑,这自是一副惊悚的画面。
尖叫声,哭喊声遍布整座墓陵,“新郎”似乎更为喜悦,朝着其中一位女子便扑过去。
楚楹纵身一跃至那女子面前,手指交错捏法决,几乎一霎那一个**阵便直接形成,楚楹以铜板为阵眼压阵,将“新郎”暂时困在里面。
女子们见她厉害,纷纷哭喊着拥到她背后。她们不停念叨着什么,楚楹也听不清了,只能将她们护在身后。
“别怕,别怕。”
铜板剧烈地晃动着,开始冒起了黑烟,楚楹心道不好,开始注灵力于铜板之上。
阵法又渐渐安于平稳,楚楹正想着接下来的对策,身后又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周围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五个衣着相同的“新郎”,它们见到了簇拥成团的新娘子,也是咧嘴开颜,几乎是疯狂嬉笑着扑上来。
楚楹断开灵力,再次捏了法决,在自保和护人中选择了后者。
“冷静点,你们越怕它们就越兴奋。”
楚楹说完后扑了上去,用灵力化为利刃与之相交,女子们听完后耶抽抽噎噎屏住了哭泣,果然,“新郎”们没那么兴奋,速度便也慢了下来。
但无法拖延多少时间,楚楹吃了几招后受了伤,蹲在地上咳出了几口血,喷洒在陵地上,开出了血花。
女子们见她如此更为惊恐,又开始呜咽起来。“新郎”们又蠢蠢欲动,想要凑上前来。
楚楹喃喃道:“还不来吗?”
却见一条暗银色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们捆在了一起。
淮玉的灵泽之力与她产生了强烈的感应,楚楹抬了抬眸,终于来了。
一个纨绔不耐烦地少年音响起:“搞什么东西,这是哪个死鬼搞出来的玩意儿。”
这是她晕倒时唤醒她的少年音,这便是冥界派来的人。
新郎面目狰狞地挣扎着,锁链被弄得咯咯作响,女子们纷纷又退后几步。
一名黑衣少年手攥锁链,明眸皓齿,放荡无羁,神色有些阴郁不耐,幽黄的烛光映得他身影更为颀长,似是融为了一体。
少年从它身后绕出,手指一甩,锁链从手中脱出,似是有灵魂般地绑住了它。
他似乎是没有看到她们,若有所思地看着新郎,眉间划过一道煞气。
楚楹慢慢起了身,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动作,也没有贸然开口,就在旁边等着。
他走进其中一个新郎,轻点了下他眉心,刹那间新郎的瞳孔不再失神,渐渐有了光芒,似是有灵气充泽,不再呈非人之态。
“告诉我,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少年手不放,低下身来凝视着他。
“嘻,我要成家啦,嘿嘿嘿……”新郎明亮的眸子里瞧着像个正常人了,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傻子一般。
少年放开了他,没有任何意外,皱了皱眉。
新郎直挺挺如僵尸一般倒了下去,锁链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楚楹默然无语,淮玉搬来的救星果然厉害。
少年处理完了才终于搓了搓手,似乎是嫌脏一般“啧”了一声,随后将锁链一收,才转过身来抬眸望向她,是干净却淡漠的眼神。
“抱歉,我来的时候费了点时间。”他如是说到。
楚楹摇摇头,转过头道:“先把她们送出去。”
却愣住了,那五名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昏倒在地。
楚楹讶然回头,见少年眼不移地打量着她,随后微微眯起眼道:“你不是引渡人。”
“我不是。”楚楹怔了一下然后道。
少年移开眼,从手中变化出一支白玉簪,随后递给她:“你的东西。”
楚楹接过淮玉,来不及开口,就感到一阵阵晕眩袭来,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起来,她感到一阵疑惑。
“引渡人未逝,你又何来的信物?”
“罢了,你既不是引渡人,那这里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什么意思?少年的嗓音旋绕在耳边,荡起阵阵回响,耳边开始起嗡鸣声,楚楹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晨曦初露,天色微明,朦胧的光透过树缝斑驳,旭日东升,熹光有微微刺眼,楚楹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脑子里传来阵阵微痛,她“呲”地一声拍了拍脑门,打量起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的小木屋,窗子却宽大,方才的光芒便是从这里照进的,仔细观外,落雪飘零,盖住了萧条的树木,显得摇摇欲坠。
这是哪里?
楚楹低下头看见了身上换了一件不属于她的布衣。她摸了摸身上,发觉手腕上的伤痕已经愈合。
楚楹有些想起来了,她以身犯险入凤城探事实寻人,在石室晕倒后入了墓陵,得一少年相救。
还有体内的蛊虫,她也感知不到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外面走进来一个眉目慈善的老婆婆,见楚楹坐起身,忙招呼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一名少年端着一碗姜汤随之而进。
观其外貌,是一名血气方刚的少年,他背着一竹筐,身着麻衣,却目光清澈,嘴角含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这是……”楚楹有些困惑。
那少年看着楚楹笑了一笑,将姜汤递给她,然后道:“姑娘忘记了吗?有人把你们送了过来。”
楚楹惘然,她问道:“我的伤是如何好的?”
老婆婆温和道:“是阿年用草药逼出的。”
随后又热切问道:“姑娘如今感觉可好些?”
楚楹感激点点头道:“我好多了,多谢二位相救。”
老婆婆满脸的褶子舒展开,显得更加和蔼,她笑着点点头,便一瘸一拐走了。
那少年将她扶到门口见她走远后,转身来看楚楹,仍是温和无害地笑道:“姑娘既不是引渡人,淮玉又是何来的?”
楚楹抬头看他,眼底一重,这少年也是冥界的人?少年依旧用纯澈的目光望着她,楚楹低头将木碗轻放在床边。
再次抬起头时,她眉目沉稳,浅笑道:“公子如何知道我不是呢?”
少年摇摇头笑道:“罢了,我也没兴趣,我叫柳记年,是个好人,姑娘先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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