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声“准”字,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殿内群臣神色各异,惊疑、好奇、不屑、乃至隐隐的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太史令等一众老臣更是面露忧色,历法乃通天之事,岂容此等来历不明之物亵渎?
吴柒心知这是关键时刻,不容有失。他再次躬身:“陛下,容臣回清幽阁取‘天书’,并需准备些许辅助之物。”
“准。”嬴政言简意赅,目光如炬。
在两名郎官的“陪同”下,吴柒迅速返回清幽阁。他并未多做耽搁,直接从隐藏处取出了那台未来风格的便携式电脑——“天书”的本体。它冰凉的外壳和幽暗的屏幕,在这个时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同时,他带上了一卷空白的缣帛和炭笔。
回到大殿,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中那方寸大小的黑色“石板”上。它非金非玉,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泛着金属光泽,却无任何雕饰纹路,质朴到诡异。这就是“天书”?众人心中疑窦更深。
吴柒将电脑置于内侍迅速搬来的一个小案上,自己则跪坐于前。他深吸一口气,无视了那些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设备上。
“陛下,”他抬头请示,“臣需太史令署提供的,近年所有圭表日影最长、最短值记录,以及对应的观测日期;还需历年朔望时刻记录,及主要星辰(如辰星、荧惑)运行轨迹的关键观测数据。越详尽越好。”
嬴政看向太史令。太史令不敢怠慢,连忙命属官将几大箱沉重的相关简牍记录抬至殿前。数据浩繁,竹简堆叠如山。
吴柒没有去翻动那些竹简,而是对太史令道:“请太史令指派精通算数之吏员,依臣所需,逐一报出数据。”
这既是效率考量,也是一种公开的验证,表明他并未提前知晓数据。
准备工作就绪,殿内落针可闻。
吴柒在心中默念指令,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电脑冰冷的触控区滑动。下一刻,在满殿惊骇的目光中,那黑色“石板”的表面,竟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种柔和而稳定的白光,其上浮现出无数他们从未见过的、排列整齐的奇异符号(编程界面或数据处理界面)!
“嗡……”殿内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低呼。赵高瞳孔骤缩,李斯抚须的手停在半空,连嬴政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此等景象,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吴柒无暇他顾,他迅速调用了系统内嵌的天文历法计算程序(以符合时代认知的方式封装),并建立了一个简单的数据输入通道。他对着那名开始报数据的太史署吏员道:“请报数。”
吏员声音发颤地念出第一个数据:“始皇二十六年,冬至日影,长一丈三尺七寸……”
吴柒手指在触控区轻点,对应的数字和单位便被录入系统。他动作流畅,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夏至日影,长五尺四寸……”
“同年,朔日甲子,辰时三刻……”
“荧惑守心,见于井宿,历时三十日……”
海量的、枯燥的数据被不断报出,吴柒则如同一个无情的录入机器,精准而迅速地将它们转化为“天书”所能理解的指令。那发光的“石板”上,符号飞速流转、组合,如同有无数无形的算筹在其中疯狂演算。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众人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为麻木,然后是更深沉的困惑与敬畏。他们看不懂那“天书”上闪烁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能感受到,一种远超人力所能及的计算,正在那方寸之间无声而磅礴地进行着。
太史令死死盯着吴柒的动作和那发光的“石板”,脸色由最初的怀疑,渐渐变得苍白。他浸淫历法数十年,深知其中计算的繁复,往往一个参数的微调,就需要数日甚至数月的验算。而此刻,那“天书”吞噬数据的速度,以及那仿佛永不停歇的推演状态,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终于,最后一条数据录入完毕。
吴柒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御座之上的嬴政,声音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
“陛下,数据录入完毕。‘天书’正在推演验算,片刻即有结果。”
片刻?太史令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他身后那些精通计算的属官更是面面相觑,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那紧握御座扶手、微微发白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整个咸阳宫前殿,数百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方散发着微光的“天书”,等待着它的“宣判”。
寂静中,只有那“天书”内部仿佛存在的、无声的运算在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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