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中的频阳县城万籁俱寂,唯有县寺书房透出一点摇曳的灯火。吴柒正在整理连日来的案卷,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那不是寻常巡夜郎官的步伐,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积雪最厚处,几乎不发出声响。
"谁?"吴柒按住腰间佩剑。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这是黑冰台约定的暗号。吴柒打开房门,三名身披玄色斗篷的男子立在风雪中,为首之人解下覆面,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黑冰台统领嬴疾。
"特使。"嬴疾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鸟铜符,"奉陛下密令,特使可调阅河东、太原、上党三郡所有刑狱旧档。"
吴柒心中一震。这三郡正是下一步准备推广试点的要地,陛下此举意味深长。他接过铜符,只觉入手冰凉沉重:"陛下还有何旨意?"
嬴疾示意两名属下守在门外,低声道:"陛下要下官转告特使:'水浑才好摸鱼'。"
吴柒立即会意。这是要他借着清查旧案的名义,摸清三郡的势力分布。他点亮油灯,在案上铺开三郡地图:"还请统领明示。"
嬴疾的手指划过地图:"河东郡守田昌,是频阳田氏的族侄。太原郡尉孟贲,与孟氏有姻亲。上党郡监御史..."
他突然顿住,侧耳倾听。窗外风雪声中,隐约传来瓦片轻响。嬴疾身形一闪已到窗前,推开窗棂的瞬间,一枚弩箭破空而来!
"小心!"吴柒急忙闪避。
嬴疾却是不慌不忙,双指一夹便擒住箭矢。箭簇上绑着一卷绢帛,展开只见一行小字:"明日午时,汾水渡口。"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嬴疾冷笑,"特使继续,方才说到上党郡监御史..."
"且慢。"吴柒盯着那绢帛,"这字迹...是女子所书。"
嬴疾仔细端详,果然见笔触柔婉:"特使如何得知?"
吴柒不答,反而问道:"统领可知道河东郡有什么特别的女眷?"
嬴疾沉吟片刻:"田昌有一女,年方二八,据说精通文墨..."
"不对。"吴柒摇头,"这笔力沉稳,至少是三十岁以上的女子。"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田昌的继室,原韩相张平之女。此女在韩国灭亡后嫁入田家,向来深居简出。
"有意思。"嬴疾收起绢帛,"明日的汾水之约,下官陪特使走一遭。"
次日正午,汾水渡口风雪稍歇。吴柒独自站在渡口亭中,望着冰封的河面。忽然,一辆青幔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素净的面容。
"妾身张氏,见过特使。"女子声音清冷,"特使可知,您已命在旦夕?"
吴柒不动声色:"夫人何出此言?"
张氏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河东郡兵员名册,实际人数只有册上七成。空缺的粮饷,都进了田家的私库。"
"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张氏眼中闪过恨意,"田昌杀了我兄长,我要他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渡口四周突然响起弓弦声!数十名黑衣人从雪地中跃出,将渡亭团团围住。
"果然有埋伏。"吴柒轻笑,"夫人这是要借刀杀人?"
张氏脸色微变:"不是妾身..."
话音未落,箭如飞蝗!千钧一发之际,雪地中突然跃出数十名黑冰台卫士,与黑衣人战作一团。嬴疾护在吴柒身前,刀光如雪。
"留活口!"吴柒高喊。
一场激战过后,黑衣人死伤殆尽,仅剩的头目咬毒自尽。嬴疾搜查尸体,找出一枚田府的腰牌。
"看来田家是要狗急跳墙了。"嬴疾冷笑。
吴柒却看向张氏:"夫人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张氏长叹一声,取出另一卷竹简:"这才是真正的兵员册。方才那份是田昌故意让妾身泄露的假情报,他早知道妾身有二心。"
吴柒接过竹简,只见上面详细记载着河东郡私养的死士人数、藏匿地点。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还提到了与朝中某位重臣的往来。
"赵高..."吴柒瞳孔微缩,"田家竟然搭上了中车府令。"
嬴疾神色凝重:"此事必须立即禀报陛下。"
"不。"吴柒沉思片刻,"我们将计就计。"
三日后,频阳县寺传出消息:吴柒在巡视水利时遇袭受伤,新政暂缓。与此同时,一队商旅悄悄进入河东郡,为首的正是扮作商贾的嬴疾。
而在频阳城西的田氏大宅中,田贲看着手中的密报,得意大笑:"看来赵府令的手段果然高明!传令下去,加快动作,我要让吴柒永远回不了咸阳!"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宅中的一举一动,都已被潜伏在暗处的黑冰台暗哨记录在案。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所有的痕迹,也掩盖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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