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崽崽聚头

这倒有些出乎韩非意料之外。

本只是随心一问，学宫这样的大事，若在韩国，非得吵上数月不可，又岂是他能过问。

秦如此不同吗？说建就建，一粉衣女娘开口便要请他？秦王政就让她决定？

齐鲁稷下学宫，在其兴盛时期，曾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几乎各个学派。

都说秦不重文化，六国嗤之以鼻，居然还妄想建学宫，届时有人来吗？

笑话！可没见淳于越等博士们屁股早已挪进了秦的朝堂，还在公子扶苏身边嘎吱作响，哪里有半分瞧不起的模样？

不过是仗着识几个大字，想和秦王政讨价还价罢了，嘴脸。

还不如面前喝茶的小女娘来得清透、坦荡。

韩非新到，且身为韩国宗室。李斯和张苍早已入秦，粉衣女娘是只问他，还是都问了？

虽然韩非是个口吃贵公子，本质仍是孤高自恋，闻言并不作答。

高人嘛，祁绮懂得，何况自己才刚戳过他肺管子。

便是韩非一直不答应，祁绮也得请他出山，慢慢把人供过去。

这可是自己早就看好的祭酒人选，跑不了他。

来都来了，老的收拾不了，还有个小的。

她转头看向小豆丁：“小公子，要不要听童话故事？”

本一脸高冷的小娃娃突然绽放甜滋滋的笑容：“好呀。”

故意背对着他们的韩非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小公子无师自通，要出门骗人了，希望这与众不同的粉衣女娘能扛住。

祁绮信手拈来，把童话所有“最后他们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结局改了改，开始输出。

怕变成泡沫的美人鱼不肯换腿了，她想留下自己的声音，巫婆，气卒。

脸盲健忘症的王子记起了她，把她当成白月光，反而怀念了她一生，

灰姑娘装病不肯试水晶鞋，反而躲起来偷偷跟南瓜女巫学了巫术，成为了森林之主，在之后王国倾覆之际，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成为国民偶像。

连当了国王的王子每日都要到她的森林小屋里送花，和其他的追求者沦为一谈。

白雪公主靠无所不利的眼泪，收服了猎人和七个小矮人，茶了王后一波。反正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爹，把他们都搞下台后，自己当女王。

顺手把那个见人就要亲的猥琐王子剔除王夫名单。

唯一没被大改的是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

然则玫瑰花终究是谢了，小王子哭得很伤心。

……

韩非就在这样的思想污染里，听见小公子不停“哇……好厉害，然后呢？……还要听……”

甚至最后小豆丁还自然而然跟着祁绮进了宫。

进了偏殿的祁绮也有些缓不过来，怎么这小正太为了童话故事就跟自己来了？？？

转头，撕漫正太很快发现了祁绮之前画给文盲位面主的连环画草稿，又用无辜求知的眼神看着她。

这谁顶得住？？？

祁绮连还在呼呼大睡的墩墩都顾不上，当即开始给他，画！

*

次日，祁绮在章台宫偏殿见着了小豆丁和他亲妹。

兄妹俩相貌酷似。

妹妹是个眼睛超大的小萝莉。

撕漫少女快到我的碗里来。

小豆丁细挑了一番，这是唯一听童话不哭的萝卜头，想来不会被长使厌弃。

他需要有人帮他吸引一些长使的注意力，好分出心思空出空间观察她。

李信其实不想放两个小萝卜头进去，但是他讨厌李斯、讨厌韩国夫人都算有理，讨厌两个小孩，那就太违背他的原则了，只能捏着鼻子把人领进偏殿。

被小正太和小萝莉包围的祁绮改完学宫，扔下自己的行宫图，继续画童话和连环画。

不知道兄妹出门就被宫里另外的萝卜头势力拦截了下来。

他们当即扔下连环画保命。

不久祁绮就见到了灰头土脸的兄妹以及他们背后一群眼睛发亮的萝卜头。

她大意了。

眼下只会敲大瓮瓦罐的老秦人哪里有娱乐可言，连环童话一出手，萝卜头们哪里有抵抗力？

“章邯。”为首一袭白色纹绣袍子的贵公子出声。

另一个高大的小子出列朗声道：“长使恕罪。章邯不懂事，夺了长使的画，特来请罪。”

大秦最后一个大将军章邯，那能使唤动他的八成就是秦始皇的长子扶苏了。

来的居然是公子扶苏和他的舍人（伴读）小团体。这无异于是秦国的二代投资团，多少人眼热着。

祁绮一思索，便明白了今日这出的由头。

为了正在建的学宫。

教导扶苏的是大儒淳于越，他想插手学宫，但他一向对秦王态度鄙夷，想走扶苏的路子，引导他成为明君，而非暴君。

扶苏倒是个真君子，有什么用？孝顺得自己的命都不要，一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继承者，说到底是不合格的。

这些不就是淳于越他们想看到的？

现在淳于越居然从她这下手？

有意思！种田、堆坑的时候，不见大儒们出来蹦跶，一到这种扬名立万的好活就来抢着要？

有种你们别吃豆腐、别喝茶，别吃庶民们种出的稻米、麦面！

祁绮在内心里无能狂怒了一番，细细思考，这事难就难在，小孩子之间的冲突在所难免，若真罚了萝卜头，倒显得她小题大做。

何况她一个后宫长使，在外不过是治粟内史的太仓丞，有何身份处理扶苏公子身边的人？

若轻轻放过，便是遂了背后他们的意思，认为她好拿捏，往后便难躲开。

这招不可谓不阴，淳于越你个老匹夫，这账她记下了。

小豆丁还在一旁哄着自家妹妹：“阿狸，不哭了，没事的。长使定会为我们做主。”原来还是会哭的，看样子不是吓得，这是跑累了吧。

小正太你怎么回事？还往里添一把火？

既然两个娃娃入了她的偏殿，自己人都护不住，她还怎么当政哥的迷妹，祁绮笑着道：“知错就改，你们都很好，那就你们一起留下帮忙再多画一些，不难吧？”

扶苏：？

这跟太傅说的不一样。

然则他的小跟班已经喜笑颜开，太好了，真的可以直接看连环画。

于是，继小豆丁再在章台宫偏殿过夜后，又有一群小萝卜头因太晚不曾出宫。

隔壁章台宫书房的嬴政公文未看完，没忍住问：“你说今日多了几个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