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大火,最终在各方“努力”下被扑灭,主体建筑虽未完全坍塌,却也损毁严重,短期内无法居住。皇帝下旨,皇后暂移居较为偏僻的长春宫“静养”,一应供给“按制”恢复。
这“按制”二字,意味深长。内务府的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长春宫虽不及凤仪宫恢弘,日用供给却再无人敢克扣。仿佛那场几乎将皇后置于死地的大火,从未发生过。
沈清凰对此漠然处之,搬入长春宫后,依旧深居简出。只是苏落能感觉到,娘娘身上那份内敛的锋芒,愈发锐利,如同淬了冰的刀刃。
这日午后,苏落正为沈清凰煎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吴公公突然到来,并未去见皇后,反而径直找到了她。
“苏才人,接旨。”吴公公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
苏落心中一凛,跪下接旨。
“皇上口谕,”吴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清晰,“才人苏氏,温婉淑慧,忠心可嘉。今夜侍寝,钦此。”
侍寝?!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苏落耳边炸开。她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血色尽失,跪在地上的身形晃了晃,几乎支撑不住。
怎么会……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她这个早已被遗忘的、甚至可以说是“皇后一派”的低阶妃嫔?
是试探?是羞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
吴公公对她的失态视若无睹,依旧笑着:“才人快些准备吧,酉时三刻,凤鸾春恩车会来接您。”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苏落一人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如坠冰窟。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身,如何走回长春宫正殿的。沈清凰正靠在窗边看书,见她面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进来,放下书卷,蹙眉问道:“落儿,怎么了?”
苏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她扑到沈清凰脚边,抓住她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破碎不堪:“娘娘……皇上……皇上让臣妾……今夜侍寝……”
沈清凰拿着书卷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比苏落好不了多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沈清凰才缓缓放下书卷,声音低沉得可怕:“他……终于还是走了这一步。”
用临幸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妃嫔,来羞辱她,打击她,试探她的底线。这是帝王心术,更是诛心之策。
苏落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清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祈求:“娘娘……臣妾不去……臣妾死也不去……”
沈清凰看着她凄惶的模样,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她俯身,将苏落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试图传递一丝暖意。
“不去,便是抗旨不尊,是死罪。”沈清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他就是要逼我们反抗,好名正言顺地处置。”
“那臣妾宁愿死!”苏落语气决绝。
“本宫不准!”沈清凰厉声打断她,将苏落拉起来,逼视着她的眼睛,“听着,落儿,你必须去。”
苏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但不是去侍寝。”沈清凰压低了声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你去,但要让他……无法成事。”
苏落愣住了。
沈清凰贴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低语了几句。
苏落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她看着沈清凰,重重地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酉时三刻,凤鸾春恩车准时停在长春宫外。苏落已重新梳妆打扮过,穿着一身符合规制的粉色宫装,低眉顺眼,坐上了那辆承载着无数宫女子渴盼与恐惧的马车。
沈清凰站在长春宫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暮色深处,宽大衣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夜空无星无月,阴沉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落儿,坚持住。等本宫……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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