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反应过来绣球在他手中时,下意识第一时间看向微生卿,只见对方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似笑非笑道:“未曾想夫君大人也对这胭脂姑娘……”
“没有。”裴昀当即否认道。
方才这绣球被人哄抢,不知是谁用劲过了头,使得绣球迎面朝微生卿袭来,裴昀下意识替她挡住,就造成了当下的局面。
“今夜的有缘人似乎已经有了呢……”
众人随声看去,只见原先还在台上的胭脂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台,正缓步朝这边走来,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为她让开一条路。
她在裴昀跟前站定,目光轻佻地打量了一圈面前之人的脸,随即娇笑道:“看来我运气不错,挑了个好看的,只不过……”
胭脂伸出一只手欲抚上他的心口,却不待她靠近,裴昀便避了开来,当着众人的面被这般落面子她也不见恼,仍旧笑道:“这位郎君好像不大情愿啊。”
裴昀思索片刻,忽然将微生卿揽至身前,在她抬眸看来时,微微垂首,眼神缱绻,姿态强势又亲昵,可话却是对胭脂说的。
“在下已有家室,妻子貌美如花,娇生惯养,脾气大,不好哄,怕是担不起姑娘的‘有缘人’。”
微生卿:“……”
半晌,一道轻笑声响起,胭脂极好说话地摆了摆手,“那还是算了。”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那便换你夫人来陪我吧。”
裴昀:“……”
微生卿:“……”
周围听到的人:“……”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竟真的打算上前,裴昀瞬间按住她的手,“做什么?”
微生卿想了想道:“替夫君大人陪一下人家?”
“……别闹。”裴昀生平第一次觉得无措。
微生卿轻笑出声,“开玩笑的。”她忽然踮起脚尖凑到裴昀耳边悄声道:“夫君大人都拒绝人家姑娘一次了,我再拒绝岂非故意让人下不来台。”
裴昀显然没被这个理由说服,正欲开口,微生卿便又道:“除非夫君大人想亲自作陪。”
“……”
待微生卿同胭脂离开后,人群没过多久便也散了,古樾这会儿才慢吞吞地找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率先接触到他主子隐隐暗含谴责的目光。
古樾:“……?”
另一边,微生卿同胭脂进了笼月阁,房门一闭,胭脂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转眼又恢复如往常那般慵懒随性的姿态,“能把你那面具摘了吗?”
微生卿依言摘下面具,“怎么认出是我的?”
胭脂瞧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眼睛。”
微生卿闻言眸光很轻地一动,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答案。
“每次见你我都会想,这双眼睛若是生在女子的脸上……”胭脂抬手虚虚地勾勒着面前之人姣好的面容,最终指尖很轻地点了一下那颗红色泪痣,“那便该是这般模样了。”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就是那位传闻中的裴相夫人。”
微生卿随着她落座,抬手接过她递给的茶水,闻言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你会对楚云铮动了情。”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陷入了凝滞,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针落有声。
许久,胭脂才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当真是无情之人才对‘情’之一字最为敏锐,也最不避讳啊……”
“那我便有些好奇了,待一切尘埃落定时,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同裴昀的这段关系?”
微生卿搁下茶盏,淡淡道:“当断则断。”
“好一个当断则断……”胭脂闻言喟叹一声。
最终,她敛下眸子,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那点不切实际的情爱昏了头。”
更何况,那人姓楚。
微生卿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简单地给她提个醒:“小撩怡情,大爱伤身,注意分寸便是。”
胭脂低声笑了笑,转而同她说起另一件事,“你让我留意的那人也忒谨慎了,我给她放了那么多次鱼饵,却始终不见她有所动作。”
微生卿倒是不意外,淡淡道:“能隐姓埋名苟活了这么多年,此人心性自然不可小觑。”
“可这么干等下去未免也太被动了些。”胭脂道。
“无妨,钓鱼么,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微生卿依旧从容,她抬手将桌面上的茶具推至一旁,又拿起酒壶倒了两杯,“何况,有些鱼儿得在最关键的时候跃出水面,才能引起最大的波澜。”
胭脂闻言瞧了她半晌,最终半真半假地笑叹道:“得亏我同你不是敌对的关系……”接着她话锋一转,“说起来,我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可反观你,我却只看到了你想给我看到的,这貌似不大公平啊。”
“不公平才能产生交易,况且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所以公平或不公平又有什么关系呢?”微生卿端起酒杯同胭脂轻碰了下,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就是公平。”
“算了,说不过你,反正你别把我玩死了就行。”胭脂耸了耸肩,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也别把你自己玩死了。”
微生卿轻笑一声,“不会。”
“对了,还有一事,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我以为还是跟你提上一句为好。”胭脂斟酌片刻,缓缓道:“我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你。”
微生卿:“……何意?”
“字面意思,在这等风尘之地待得久了,对于那些视线都会比较敏感,不过一开始我也没察觉,但就在我下台靠近你的那一瞬间……”她说得很慢,似是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感觉,“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从醉仙楼出来,微生卿便看到等候在外边的三人,却没看到裴昀,不待她开口询问,古樾便主动报备道:“主子方才看到那边有猜灯谜的活动,就给夫人您赢花灯去了,让我们在这等着您出来。”
扈锦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
呵,无事献殷勤!
待古樾引着微生卿去到猜灯谜的地方,只见那处也很是热闹,不少男女老少穿梭在挂满了彩条的灯笼下,时而驻足思索,时而与人交流,每当一片欢呼声响起,那便是又有人猜中了谜底……而裴昀就站在一排各式各样的花灯前沉思着。
“夫君大人这是遇到难题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裴昀回过眸来,在看到微生卿后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温柔。
“那哪能啊,这位公子就差没把我这块地方的灯谜都给猜透了!”一旁的摊主见状笑呵呵地接话道。
微生卿闻言挑眉,“那怎么……”还在这干站着。
摊主显然是个爱凑热闹的,闻言调侃道:“公子说,要等他夫人来亲自挑选自己喜欢的那一盏花灯,如今看来……他是等到咯?”
“咳。”裴昀轻咳一声,不知是不是微生卿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白皙的耳廓弥漫上了一层血色……
“那个,你来了正好,看看喜欢哪一盏吧。”
微生卿道:“你赢的花灯,你挑便好。”
“不了,我挑的……你不一定喜欢。”裴昀垂下眸来,看着莫名有点委屈。
微生卿:“……”
一旁的桑荃突然朝扈锦奇怪道:“你眼睛不舒服啊?”
几人闻声看来。
今晚已经不知道翻了第几个白眼的扈锦接触到她家小姐的目光后,僵硬地扬起嘴角,咬牙道:“……对。”被熏到了。
最终微生卿拗不过他,便挑了一盏很是精致漂亮的凤凰花灯。
她拿在手上,时不时就有姑娘侧眸看来,目光里满是艳羡,下一瞬便不约而同地催促着自己同行的人也去加入到这场智慧的角逐中来。
“喜欢么?”裴昀问道,眼底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微生卿沉默片刻,“……喜欢。”她已经不敢说不喜欢了。
裴昀笑了下,“喜欢便好。”话落,他忽然稍稍俯身朝微生卿的面庞凑近,鼻尖轻轻地嗅了嗅,挑眉道:“你饮酒了?”
“美人邀饮,盛情难却,便尝了一点点。”微生卿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道。
裴昀问:“好喝么?”
微生卿点头,“花酒自然是好喝的。”
裴昀又问:“与‘月下欢’比之如何?”
微生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夫君大人方才也饮酒了?”
裴昀:“嗯?”
微生卿直言道:“因为你今夜的话似乎有点多。”
裴昀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去,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与这满街的花灯莫名相适。
片刻后,他说,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微生卿闻言抿了下唇,心说那倒也不必。
时候也不早了,几人坐上了回相府的马车,桑荃精力再怎么旺盛,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兴高采烈地玩了一天,现下已经趴在微生卿的膝上睡着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红烧肘子……唔,好七……”
扈锦:“……”一车四个人,就你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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