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骗子

在江流安从一楼上到三楼的时间里,高歌脑内想了很多遍他可能会说的质问。

比如:

跟张扬什么关系?

为什么还和他联系?

这么在意,让张扬教你吧。

……

但都没有。

她忘了这些问题的前提是江流安得问出口。

江流安从楼梯往她跟前走来,张扬拍了拍她肩膀,再和江流安招手,整个过程江流安脸上没有任何不愉快,反而朝张扬笑着礼貌回应。

张扬离开,走廊只剩他们两个了,江流安还是没有不开心,只跟着她侧身望向办公楼,一言不发。

高歌心有不甘,他真的一点不介意吗?哪怕他有一点点生气都是好的,她很想确认一遍,跨年那天他眼里流出的情绪,是不是持续性的。

“体育课不去打篮球?”江流安侧头轻问。

高歌觉得不被重视,心里一阵烦躁说:“不去,单词还没记。”

“怎么?不开心?”

“没有啊,很开心。”她嘴硬,不看他。

江流安若有所思,往后侧身看了一眼张扬去的方向,回到她脸上,无奈笑,“吃零食吗?我帮你跑腿。”

“哼,才不吃。”又拿零食骗她。

他从衣服口袋掏出一颗巧克力放在外隔墙上,慢慢推到她跟前,低语:“刚好我有一颗,送你了。”

“懒得打开,不吃。”她转走眼神,语气僵硬。

江流安拿起,剥开,递到她眼前,“现在打开了。”

高歌背过身,江流安便绕过她左肩,递到她嘴边,明知故问:“真的不吃吗?”

巧克力露出半颗小脑袋,江流安晃了晃,它便像长了小手朝她打招呼,还挠她的小心脏。

高歌忍不住,他这是在哄她吗?

伸手拿起,塞进嘴里不到一秒立刻吐了吐舌头,“yue,苦的。”

“嗯,早上我吃了一颗,也是苦的。”江流安附和,像是逗小孩。

“说错了,现在是甜的。”高歌连忙改口。

“是,我含在嘴里没一会儿,也变甜了。”顺着她的话,江流安也改口了。

“不许学我!”高歌又气又开心,转过身将包装纸扔到他胸口。

江流安眼疾手快接住,揉在掌心,揣进口袋,再朝她轻笑:“你说的是对的,为什么我不能学?”

狐狸眼里满是狡猾和勾引。

江流安有很多面,每新见一面,她都觉得很奇妙,很想再探索下一面。

“你烦死了!”高歌赌气,白眼抬头。

咬碎巧克力,夹心在舌尖炸开,甜蜜包裹身体每一个细胞,酥酥麻麻。

江流安笑出很轻很柔的两声,伴着两颗若隐若现的虎牙,居然多了点调戏的味道。

高歌哼一声,放矮身子趴在走廊隔墙上捂住脸颊,等巧克力吃完,脑子像才恢复供氧般清醒过来,悄悄转脸偷看,被江流安抓个正着。

“咦~”她又缩回去。

一旁,江流安别过脸,满是宠溺,紧接着冷静下来,不再逗她了。

半晌,她情绪恢复,想起正事。

“刚刚我看到江阿姨去找赵建,什么情况?”

叫家长这件事,应该轮不到江流安头上,只有以前她频繁迟到才会享有的待遇。

江流安听她说完,眼神聚焦到对面办公楼,语气僵硬说:“没有,我妈跟班主任聊一聊成绩和学校。”

高歌点点头,没在追问。

他的成绩确实需要请家长面谈,上次班会课江玲来不了,这次特意约谈也合理。

“回去写卷子吧。”江流安催促。

“好吧。”她直起身体拍拍手,绕过江流安后背要返回座位。

“高歌。”又被江流安叫住。

“昂?”高歌迷茫回头。

江流安转过身,靠着走廊隔墙歪嘴笑:“我猜你这次考试成绩进不了前十五。”

像是确定她进不了那样胸有成竹说。

看轻她?

“江流安你是不是篮球输给我不服气啊?给我挑刺?”高歌不服说。

举起手要锤他肩膀,被他抓住手腕拽了一下,狐狸眼再次泛起狡猾。

江流安:“那我们来赌一下,如果你没进前十五,往后的复习计划全都要按照我给的走,如果你要是进了前十五…”

“我要是进了前十五,你就要喊我一声姐姐,并且说一声姐姐我错了!”

“成交。”江流安凑近她,语气魅惑,“你输定了。”

“切。”高歌甩开他,头发一撩,“还有半个月呢,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潇洒转身回教室,打开卷子,赶跑刚刚乱七八糟的思想,开始动笔。

江流安呆呆看了她一分钟才转身望向对面办公楼。

为了这个约定,高歌开始给自己上强度,连周五都不玩游戏了,晚上视频听写之后她要加听半小时英语才睡觉。

早上中午放完学路程也都挂着耳机。

江流安就跟在她一旁帮她看路,有车经过拉着她,过红绿灯带着她,上楼梯提醒她,到校门口帮她把耳机拿下来,免得被没收了。

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学习,好像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

期末考试结束当晚,两人一起回家途中,高歌长舒一口气,拍一把江流安肩膀得意,“终于放假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了,你也终于要叫我姐姐了,哈哈哈哈!”

她算过了,段考时她是三十名,现在抛头颅洒热血两月,就算挤不进前十,前十五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恭喜。”

江流安轻轻附和,脸色表情比考试前更凝重,步伐也慢下来。

高歌跳到他跟前拦住他脚步,仰头凑近,“怎么啦?你是不想喊我姐姐,叫哥哥也行,我都爱听。”

“高歌。”他声音沙哑,喊得低沉,带着歉意。

她察觉,立刻收起调皮,站好,“你碰到什么事情了吗?你给我说,我们一起…”

“下学期我要转回南市了。”江流安快速打断,掀起眼皮担忧盯着她。

高歌脑子嗡地一声,身体沉重鼻子发酸,比期末考复习还难受。

一秒后,她换上笑容摇头,“怎么可能,别骗我了,你们都还完钱了,没人打扰,不用转学了。”

“真的。”江流安重复,很小一声,像是背信弃义后的忏悔。

高歌眼神失去焦点,失望渐渐累积,覆盖住刚刚还倔强的嘴角,堵得她说不出话。

“就算回南市,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学,我给能给你画重点,给你听写,检查作业,早上也可以叫你起床,还有,周末也能陪你玩游戏,不影响的。”

他弯腰,瞳孔打颤,盯着她,小心翼翼哄着。

她第一次听到江流安快速说出一长串话,她更加确信,江流安也知道这样有问题,他在骗她。

“所以之前江阿姨去学校,是给你办理转学手续的是吗?”高歌脸上失去血色,冷冷说。

江流安闭上眼,点点头,准备接受她一连串的质问。

但她没有,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眼尾挂上泪珠,抢过他手里她的书包,转身往家里跑。

-

到家,任凭厨房准备晚餐的两个大人喊,高歌都只是扔了一句:“晚餐不吃了。”

冲进房间将门反锁。

江流安后脚跟到家,跑乱的碎发和混乱的情绪全数外现。

“怎么了流安?”江玲走上前询问。

他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伸手抓了一下额头,扯了扯嘴角,“妈,高叔叔。”

转身回了房间,眼睛却紧盯着高歌的房门,脚步努力放轻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

高歌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拍着脑门,怎么跨年夜的场景就挥不掉呢,怎么骗子的模样都那么深入人心呢。

说好的一起学习,说好的帮她复习,张扬骗她,江流安也骗她,花开富贵也不在了。

所有情绪在此刻爆发,集中在不间断的眼泪上。

手机在疯狂响,比她哽咽的频率还高。

震得她脑袋疼,强行关掉。

房间没开灯,她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另一边,晚餐,高运说待会儿他们要去店里,让江流安帮忙喊高歌吃饭,江流安只是点头,扒了两口,也回了卧室。

他们疑惑,怎么今晚两个孩子都怪怪的,但也没敢问。

不久,客厅安静下来,整个家又是只剩他们两个。

江流安不知道给高歌发了多少条微信,打了多少个电话。

一个没有回应,一个已关机。

连窗户外面都没有她卧室反光过来。

江流安突然想到什么,手机一横,登录了另一个游戏号。

刚进入,手指僵住。

显示好友消息99 ,最后一条停在昨晚,她说【期末考试第一天,今天考得很好,要早点休息,我明天一定也会考得很好,然后让江流安叫我一个学期的姐姐,哈哈哈哈哈太开心了!】

她每天都给他发消息吗?

小心翼翼往上翻,跨年那天,她发了两条。

第一条:

【新年快乐!花开富贵,怎么办?我本来很相信人各有命的,可是今晚我突然不相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要跟江流安考一个大学,我想跟他去一个城市。告诉你哦,他现在每天都帮我弄学习计划,帮我监考哈哈哈哈哈~虽然我觉得很累,但一想到他我就开心,我就觉得没什么,等高考结束就好了。我都开始想象填志愿的样子了,我到时候要看看他心愿纸上写的什么,要是乱来我就嘲笑他!哈哈哈哈哈!】

半小时后,第二条:

【怎么办,我发现我离不开江流安了,你说他会不会像张扬那样,是骗我的?】

江流安关上手机,捂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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