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房间内，高歌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做梦了，梦到自己迟到被赵建罚站还呲着大牙哈哈笑，没有张扬，没有江流安，也没有花开富贵，是碰到他们之前的生活，空荡，但快乐。

醒来，心上突然涌起一股被抛弃的感觉，压得她头昏脑胀。

“高歌。”江流安紧张的声音传来，她才翻了个身，确认她好像真的被抛弃了。

“高歌你听得到吗？”一改沉默是金的状态，江流安手掌拍门，如同他心情那样，想要见她。

高歌起身走到门后站定，随手扯下皮筋，揉了揉碎发，反正睡乱了，无所谓。

大概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外面的声音冷静下来，“饿吗？给你弄海鲜面。”

“……”

“吃完我们去打篮球，或者玩游戏，都行。”江流安声音软下来，透过门再传入她耳朵里，只剩一丁点儿了。

她甚至都想不出江流安说这句话的神情，一开始见他，他多神气啊，站在讲台上碰都碰不得的样子，现在看来，跟张扬差不多。

她叹息一声推开门，越过他，走往玄关处。

“你要出门？”江流安跟在身后，她愣是不看她一眼。

“别跟着我。”高歌语气冷漠，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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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来人往，放假第一晚，都是成群的学生，聊着天四处走动，估计考得还不错。

高歌捂紧外套，低头赶路，无视那些与她无关的快乐。

店门口，江玲和高运在里面有说有笑，她就驻足站在外边。

以往她不开心就跑去木匠馆，高运在的时候就陪她聊天，高运不在她就一个人窝在里面躲着玩游戏。

现在看来也不能去了。

抹了两滴眼泪，要转身离开，被喊住。

“小歌？”江玲发现她，“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噢噢，我就是路过，我…”高歌辩解，躲到暗的地方，怕江玲看出眼角的泪痕。

江玲听见她语气愣了愣，笑着上前拉她，“你没吃晚饭吧？走，你去里面跟爸爸聊聊，我去前面给你买点吃的。”

高歌没来得及拒绝，高运听见声音望过来，发现她了。

这次走不掉了。

江玲摸摸她后背，将她往里面推了推，直径去往前面的街道给她买晚餐。

“进来呀，怎么跟我害羞了？”高运一边拿着尺子量木头尺寸，一边朝她喊。

高歌嘟嘴，委屈走进去，坐到办公桌位置，不讲话。

“怎么？跟流安吵架了？”高运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工作，把她猜得透透的。

流安流安，喊得那么亲！高歌更生气了，直接不搭理高运。

“别跟他闹了，过几天他要回南市了，你想跟他玩都没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高歌睁大眼睛。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啊？

“江流安学籍户籍都在那边，他肯定得回那边高考啊，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高运笑着解释。

又探头俏皮问：“就因为这事儿跟他吵架？”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呢？”高歌抱手。

怎么可以只有她不知道呢，她也是这个家的成员啊！

“流安说怕影响你期末考，到时候他不好评估你基础，定不了复习计划。”

高运轻描淡写，她只觉得字字羞辱。

说什么复习计划，江流安多伟大啊，帮她制定计划就可以把她骗得团团转。

见她还闷闷不乐，高运放下尺子，脱掉手套走过去，摸了摸她脑袋安抚。

语重心长说：“小歌，说残忍一些，江流安只是江玲的儿子，他不是你亲哥，你肯定不能要求他呆在你身边一辈子。

他帮你做的那些，我都知道，我也很感谢他，但毕竟他也还是学生，他也要高考。况且，你还小，其实半年时间很快的，一转眼就到了，等高考结束，你们不想见都不行，毕竟我跟你江阿姨可是要见面的。

你无非就是习惯了他帮你揽活，惯着你罢了，我们高家可不能这样哦，要有远大目标。”

高运说完，点了点她鼻子，又起身返回，继续忙碌。

高歌没法反驳。

江流安确实没有说过一定要陪在她身边辅导她，是她脑子里附加的。

她想的是江流安转学之后就不理她了，以后晚上那段黑漆漆的楼梯路她要怎么走，峡谷里被人骂了怎么办，早上起不来谁叫她。

但是这些，江流安没说不继续。

她打开手机，消息疯狂弹出，全是江流安。

一声一声解释，和高运刚刚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她不听他的罢了。

是啊，他本就没必要为她做这些，是她一直坐享其成，现在更是理所应当，若不是江玲的关系，他们更不可能认识。

高歌鼻子又发酸了，起身，嘴巴哈气缓解。

刚好江玲帮她带了一份饭回来。

她拍拍脸走过去，接过，开心说：“江阿姨，老高，我回去了，你们也不要忙太晚噢。”

江玲：“哎？你不在这儿吃啊？”

高运笑着摆手，“你让她回去吧，回去多写几张卷子就好了，小孩子，都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江玲一头雾水。

高歌抱着饭盒，顶着冷风一路小跑，头发没扎起来，被吹得僵硬，偶尔打在脸颊啪啪作响。

像是对她执拗不乐意听人说话的惩罚。

家里，客厅黑漆漆。

她以为江流安出去，失落一番开灯。

发现江流安就静静坐在沙发上，见是她便小心翼翼起身，不敢说话，狐狸眼天生上扬，此刻却耷拉得像失落小狗一样。

高歌心脏一阵疼痛，她怎么不听他说完呢，非要把他逼到这地步。

“你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带了！江阿姨买的！”她扬起嘴角，一边换鞋，一边举起盒饭向江流安摇晃。

声音如同平时一样轻快明亮，只是眼睛暂时没有恢复。

“啊？”江流安愣住，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半晌才僵硬点头，“嗯，没吃。”

“我也没吃。”高歌扶着柜子换鞋，朝他笑了笑。

走到江流安跟前，拍拍他肩膀，仰头，“那你给我弄海鲜面，我给你热一热饭，我都饿死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才能懂，以往她最会道歉了，可是面对他，她有些尴尬，只能这样示好。

换句话说，她觉得无论她怎么任性，他都不应该跟她生气，所以她现在说不出“对不起”。

江流安眼神闪过一丝疑惑，又盖上一层欣喜，瞥了一下那被她揉乱的饭盒塑料袋包装说：“好，我现在给你弄。”

越过她，去往厨房，打开冰箱，嘴角没有落下来过。

高歌跟过去，坐在吧台前，看着为她忙碌的背影陷入沉思。

高运说得对，江流安本就没有理由为她做这些啊，她应该感谢而不是继续索取。

“想什么呢？”江流安转头，对上她出神的目光，问。

“对不起。”高歌愧疚垂头，双手一下一下打着饭盒掩盖尴尬，“我放学不应该那样发脾气，你没有错，是我乱想的。”

“你乱想什么？”江流安停下翻动面条的手，转身。

高歌脸瞬间皱巴巴，第一次体会到教抓不住重点的学生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是要说这个吗？她是要说他没错啊！

“我就是觉得…你走了…我就…”越说越委屈，就是舍不得啊，偏要逼她说出口吗？很烦的！

“高歌。”江流安像是看出她情绪，故意打断。

“嗯…”她撅嘴，不开心。

“我不会骗你的，不管在哪，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江流安不看她，轻声说着寓意不明的承诺，想来有些突兀，他补上一句：“一起学习。”

“好。”她拍拍饭盒，脑子里却闪过一个陌生的影子，便小声喃喃：“那你回了南市，又更需要你的人了怎么办？那里有漂亮的同学。”

南市十二中，有一个江流安都觉得漂亮的女孩子，她很羡慕，也很委屈。

“整个南市都没有更需要我的人，我也不会帮别人弄复习计划的。”江流安停下手里的活说。

“真的？”高歌抬头，眼睛亮晶晶，泪水还在里面打转，不是感动，是刚刚的委屈没憋下去。

“嗯。”江流安望着她，认真点头。

“拉勾！”她伸出小拇指，凑到他跟前，弯曲。

江流安嘴角宠溺上扬，抽了两张纸擦掉水渍，曲着手勾上去。

缠绕的手指，幼稚的口号，怎么算都不该是十八岁该有的模样，但此刻高歌就想要当一个小孩，当八岁的，五岁的，三岁的小孩，被人宠的小孩。

“好！”

礼毕，高歌收回手，一拍桌面：“没关系，你不用监督我，我现在都可以自己完成了，我养成习惯了！”

刚刚想当小孩，现在又想证明自己长大了。

逗得江流安舀面的手笑得颤抖，“嗯，你长大了。”

将碗递到她跟前，歪头抱怨：“所以我的饭呢？说了又不帮我热，是打算让我凉拌吃吗？高大人？”

高歌这才想起来，光顾着解决误会了，没解决温饱！

吐着舌头说：“现在热现在热，哈哈哈刚刚忘了～”

打开袋子往微波炉旁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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