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安回南市前一天中午，高运陪江玲出去买特产带回去。

正好，期末成绩出来了。

高歌噔噔噔从房间跑到江流安卧室门口，大喊：“开门开门，成绩出来了！我全班第十四名！你输了！快点开门别不认…”

还没喊尽兴，门打开，她一巴掌拍到江流安身上，结结实实一掌，声音都在他房间内回响。

他哭笑不得，“这么开心？”

“呃…”高歌尴尬收回手，将手机推到他眼前，“看，我是第十四名！”

江流安揉着肩膀，把她手往旁边推开，狡猾说：“恭喜，但我们当时可没说全班还是全校。”

转身回卧室，没带上门。

高歌往里面一看。

衣柜搬空了，衣服整齐叠好摆在床上，只剩叁明高中的校服孤零零挂在衣帽架上，熨得平整。

书桌的杂物全数搬出，江流安正分类，一箱一箱摆在桌面，生怕看不出是要全数带走的意思。

她轻脚走到他身后，小声说：“不行，当初说好的，我现在考好的，你得…”

江流安转身，瞳孔漆黑盯着她，眼神确认她是否要听。

高歌低下脑袋，本来还非听不可，被他这么一看，居然觉得有些意味不明起来了。

半晌，头顶传来江流安含笑无奈的声音：“好，我认输，高姐姐。”

轻轻揉揉，像是慢慢给她顺头发那样安逸。

她盯着脚尖偷笑，江流安喊她姐姐，嘿嘿，开学了非得跟李晴吹一吹不可。

才陷入幻想没多久，江流安反手抽出一本蓝色笔记本递过去，挡住她望向地面的视线，打断她思路。

悠悠说：“那高姐姐收好，下回得进全校前十五才行。”

她接过，沉甸甸，顶她三本笔记的重量，翻开。

漂亮的字密集工整铺满第一页，是她总的复习计划表，像是单词卡那样，详细清晰，还附带了时间轴。

笔记本中间有折页，每个折页都是新的科目重点开始页，从高一开始列举。

“这是…你跟我弄的？”高歌不可思议抬头。

这一整本，得花多长时间才写满，都是一起上下学，他又是上哪找时间写的呢。

江流安轻描淡写，慢声叮嘱：“嗯，下学期没有多少知识点，基本都是复习，你高一高二基础不太牢固，所以我帮你归纳了一下。”

“好！”高歌将笔记本双手环抱在胸前，狠狠点头，眼神坚定。

他笑着躲开她眼神，转回去望着一桌装了这半年回忆的箱子轻叹。

好快，希望下学期也可以过得这么快。

“这些…你都要带走吗？”高歌挪到他左侧，他的台灯，手办，资料全都整理好了，就差搬进箱子里。

犹豫再三，她还是问出来了：“以后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江流安垂着眼皮摇头说。

“没关系。”高歌拍拍书。

“我去问问江阿姨，”她用力挤出笑容，“我爸上次说了，他还要见江阿姨的，这些你应该不用全都带走。”

说完就往门外跑。

“高歌。”江流安转身喊住她，声音沙哑说：“这些以后再说吧，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做主。”

“好。”她又是乖巧点头，眼神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江流安没搬进来前她没发现，现在他要搬走才觉得，这个房间原来这么大这么空。

“开学再回去不行吗？留下来过年，我们家年夜饭可好吃了。”她喃喃说，扣着笔记本，不知所措。

本来日子过得挺好的，江流安打扰半年又离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很不适应。

“有空你去南市，我带你吃好吃的。”江流安没直接回答，笑着转移话题。

高歌眼泪打转，声音颤抖说：“可是你走了，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吃什么。”把话题绕回来。

她就是不知道拐弯，她就是要说，她偏要说。

江流安深呼吸，点了点她额头，“让高叔叔给你弄海鲜面，他弄的比我弄的好吃。”

她不满撅嘴：“可是江阿姨弄的最好吃啊…”

江流安忍住呼吸，转身快速收拾，发出比他平时说话声还大的动静让房间变得热闹一些。

这才清了清喉咙，扯着嘴角：“又不是不见面了，下次我还可以给你弄，半年很快的。”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觉得半年好久呢。”

半年对她来说，可以做好多事情了，打好多场球，玩好多盘游戏，吃好多次他做的菜，做好多场关于他的梦…

房间动静消失，只有几声平复心情的深呼吸。

大人总说时间很快，可她要熬过没有人陪的时候，要熬过一个人埋头写卷子的时候。

每一张卷子要写两个小时，要写好多好多张，时间具象化了，要好久哦。

“小歌？”

客厅门打开，高运的声音打破沉寂。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慌乱整理表情。

高歌哈哈干笑两声，指着外面说：“我爸跟江阿姨回来了，我去帮忙，你慢慢收拾。”

江流安：“好。”

默契不对视。

她快步走出江流安卧室，朝客厅喊了一声：“等一下，我马上就去！”

折回自己房间，将笔记本小心翼翼摆到书桌上，手拍拍脸颊活动活动发酸的肌肉，转身去往客厅帮江玲打包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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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机场。

江玲和高运一同去取票。

江流安黑色大衣裹着蓝色围巾，推着两箱行李站在大厅中央，身型修长。

站在一旁的高歌手里还有一箱行李，特产。

她看了眼时间，还算充裕，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思索一下歪头问：“你春节是跟江阿姨过吗？还是回哪里？”

“外婆家。”江流安快速说，仿佛一直做着接话准备般。

“好吧。”高歌拍了拍衣服，又没有话了。

江流安轻声问：“你呢？回老家？”

“昂！”她仰头，江流安主动询问了。

高歌一脸开心说：“每年我们都回老家，好多亲戚。”再一脸嫌弃说：“还有很多小屁孩，跟我抢吃的。”

“那应该很热闹，很好玩。”他努力回应。

“下回我带你去，我爷爷家在乡下，风景可好了，”她转着眼珠思索，艰难补充一句：“有很多树，绿绿的。”

“这篇作文不及格。”江流安斜眼开玩笑，“怎么只有绿绿的？”

她噎住，本来还想告诉他那里有很多草莓，红红的，尖尖的，这怕不是又被抓包，只好吐了吐舌头，“还有一些翠绿翠绿的。”

惹得江流安忍俊不禁。

周围行人匆匆，他们站在一旁，嘴上有说有笑，不敢对视却又忍不住偷偷侧眼，每一次目光碰上便立刻转头，再各自偷笑，生怕被彼此抓包又怕没有对上。

离估计大人取票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氛围就越发粘腻，都闭口不谈分别。

高歌还是给他说了红红的草莓，晚上黑黑的夜景，山上还有高高的草。

江流安说不错，也算排比了。

等江玲的身影在人群里出现，对话才停止，高歌呆呆看着他们往这边迈近，不自觉攥紧了行李拉杆，好像不松手不送出去，他就能不走那样。

“高歌。”江流安永远连名带姓喊她。

她转身，眼睛亮晶晶“嗯”了一声。

江流安向前走了两步，站到她跟前，他肩膀离她下颚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又一次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周遭噪音瞬间被她过滤，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敢抬头，只盯着那宽厚肩膀咽口水。

蓝色围巾落到她肩上，在脖子环了一周，最后被江流安轻轻打了个结，再左右整理一番。

江流安后退，盯着他给她系的成品笑着说：“外面冷，戴着吧。”

她将鼻嘴埋进围巾里。

“流安。”

刚要开口，身后响起江玲的声音。

江玲：“先去寄行李吧，时间快来不及了，你高叔叔现在得回去，店里还有客人等着取东西。”

“好。”江流安看着高歌应，弯腰接过她手里的箱子，贴近她耳边轻声说：“再见。”

没了围巾的束缚，突兀的喉结上下浮动，大概是因为这样，他刚刚声音沙哑了吧。

很短的两个字里，呼吸打在她耳垂两下，还以为是吹进她眼睛了，她视线瞬间被弄得模糊。

江流安站回去，朝她身后的高运笑着挥挥手，转身带着行李大步走开。

高歌还在发愣。

“小歌，我们先回去。”高运催促她，将她眼神拉回来。

她跟江玲挥挥手，垂着脑袋出了航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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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父女两人兴致都不高。

高歌脑袋贴着车窗呆呆问：“爸，你去过南市吗？”

“肯定去过啊，就是在那儿认识的你江阿姨。”高运把着方向盘，英朗的五官爬上一些大人的无奈。

“南市冷吗？远不远？要坐多久飞机啊？有没有好吃的东西？”高歌连连发问。

“南市比我们冷一点，飞三个多小时，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高运耐心回答。

“噢。”高歌若有所思。

南市比这里冷，江流安把围巾给她，他下飞机怎么办？

高运去店里，家里只剩她了。

高歌对着空荡的客厅和江流安没关上的卧室门发呆。

走进去，他书桌上留了一个大箱子，上面贴了一张小纸条：【我问过了，等高考结束就回来，这一箱你帮我保管好。】

里面是他的手办，还有英文原著，他给她念的那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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