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已经备好,顾晨将自己像羊肉一般在池子涮了涮就出来了。换好衣裳,收拾妥当,肚子正好咕咕叫了起来。
顾晨到的时候,酒菜都已备好。见程柏还是一身破烂,问道:“衣衫还没取来?”
“从王府到侯府,这一来一回,哪有这么快。”
“也是。先吃饭吧。”
顾晨示意,几人落座。
桑落酒已经冰过,顾晨举杯,没有寒暄客气,道:“来。”一饮而尽,甚是爽快,赞道:“好酒。”
有甄衡在,程柏和孙继善言谈之间有着分寸。甄衡与他们二人偶有接触,交情自然不如和钱进那般深,但都是健谈之人,不多时便毫无生疏之感,相谈甚欢。兴致越高,饮酒越多,不知不觉间就喝完了几坛桑落酒。下人奉命再上好酒。
甄衡和孙继善醉了。顾晨让安生和周谷一人扶一个,将二人送去歇着。
程柏略有醉意,斟满酒,道:“今日我和继善来,其实是想……”
“你和继善因何而来,我已明白。若是道谢,大可不必。令兄长和继善办差得力,凭的是本事,与我关系不大。而且,前几日我听舅父提到,侯爷邀舅父赴宴,想来令尊已经道过谢了。”
“我爹有心来王府亲自向你道谢……”
顾晨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侯爷的顾虑,也明白侯爷多是为我考虑。朝中繁乱,我这王府,大门紧闭才是最好的。你和继善今日能来,看来朝中诸事已定。正好,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若是前几日你们来,我还不好相见。”
程柏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丞相之子魏源已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吏部的左右侍郎均被皇上罢免了。皇上已任命望西城的郝观为吏部右侍郎。郝观还在来京的路上,圣旨昨日已经发出去了。左侍郎嘛,就看魏源会如何举荐了。这郝观能受了你的提点,扶摇直上,真是祖上积了厚德。”
“他确实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所以才能高升,与我有何关系嘛。”
“你这话说的,我朝爱民如子的官员可不是只有他一人,却只有他得了皇上的赏识,诏其入京为官,直接升任右侍郎,官运亨通,为何?还不是因为遇到了你。”
“呵呵,这算是他的运气吧。”
“对喽。才智和人品这些固然重要,但运气这个东西才是最难得的。就说郝观,若是没这运气,他可能一辈子就待在望西城了。”
“运气”之于人的重要性,顾晨是认同的。就拿她自己说,若是运气不好,这一世没有投胎成了“郡主”,再是如何,她也活不成现在这般,只怕是会无比凄惨。
顾晨颔首,却又语带深意的道:“这运气对于郝观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程柏品了品她的话,道:“自古有言,福祸相依,全要看他自己了。不说他了。兵部右侍郎李光已经被任命为了兵部尚书。他可是我朝最年轻状元,如今又成了我朝最年轻的尚书,说是当朝新贵也不为过。其兄李牧本就深得皇上信重,如今又添这一喜事,当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我对他们兄弟二人并不熟悉,既然他们能得到皇上的器重,必是可堪大任之人。”
“我倒是与他们兄弟有些交情。他们二人,很是不错。”
顾晨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日后,若是有需,我必不会与你客气。”
“与我有什么可客气的。其实……我不仅是要替兄长和家父向你道谢,更是要向你赔……”
顾晨举杯,道:“我知你所想,本就与你无关,何必自责。莫说了,来,咱们饮了这一杯。”
程柏饮了不少的酒,听了这话,一时上了头,道:“什么与我无关?怎会与我无关?从小到大,除了帮你抄书,我还帮你做过什么?你只让我帮你这一件事,我却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好,我无能!无能!”
云逍使了个眼色,让婢女都退了下去。
顾晨放下酒杯,轻叹一声,道:“事情已经过去,莫要再提了。你若真觉得对我有愧,那就自罚三杯。”
程柏垂下头,眼圈微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顾晨为他斟满,程柏再饮。斟满,再饮。三杯酒饮尽,程柏站起身,向着顾晨一揖到底。
“来,与我再饮一杯。”
程柏坐了回去,与顾晨再饮一杯。
顾晨有意转换话题,道:“前些日子我去了国公府,舅父提到你送帖子的事,对你是大加赞赏。”
程柏稍微平复了情绪,道:“甄大人谬赞了。”
趁着程柏已有醉意,顾晨正好可以探一探,“从通城回京的路上,你为何总是招惹惠儿呀?”
程柏顿时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忙道:“是我冒犯了甄妹妹,确实是我的不是。要不,我再自罚三杯?”说着就要斟酒,却被顾晨拦下。
看来,不再直接一些,这小子是不会松口。
“程柏,你可是心仪惠儿?”
程柏心虚的反问,“你怎会如此问?没有的事。”
顾晨也不言语,只直直的看着他。
程柏心中是从没有过的慌乱,良久,磕磕巴巴的道:“阿晨……我今日就僭越一次,唤你一声阿晨。”
顾晨笑着道:“随你如何唤。”
“阿晨,我如何配得上国公府的嫡女呀?我虽是侯府嫡子,却是嫡次子,无缘继承爵位。在这京中,我是游手好闲,声名狼藉的纨绔。莫说国公府,阿晨,你是我的挚友,你可愿将甄妹妹托付与我?”
“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愿以性命相托。但是,若说将惠儿托付与你,我这个做阿姐的实难放心。”
程柏苦笑,“是啊。所以啊。”
“不过,你若是真心倾慕惠儿,愿珍视她,呵护她,宠溺她,我愿替你在舅父舅母和外祖外祖母那里说说。当然,前提是惠儿心悦于你。”
程柏眼眸一亮,又黯淡了下来,道:“甄妹妹如此厌恶我,怎会心悦于我?”
真是当局者迷呀,这小子竟会琢磨不出女儿心思。她又不好直接点破。
“你何时变得如此丧气了?惠儿厌恶你,你可以想法子让惠儿不再厌恶你呀。”
程柏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满是颓然,“阿晨,我配不上甄妹妹。甄妹妹学富五车,才名在外,又是国公府的嫡女,外祖还是当朝太师……我配不上,配不上。”
说来说去,又说回来了。
顾晨见不得他如此颓丧,道:“你虽然无缘继承侯府爵位,却可以去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你的祖父获封文昌侯。‘文昌’二字是何意,你难道不懂?”
“我大周以武立国,祖父也是武官出身,又随圣祖和太祖南征北战,出谋划策,这才能获封侯爵。如今,若不是靠着军功,何人能封侯?当朝魏丞相,位极人臣,却也没有获封爵位。我就算通过科举入朝为官,文官,又怎能挣来爵位?”
“你说的有理,可又不是只有获封爵位才高人一等。你也说了,魏丞相没有爵位,却位极人臣,就算是有爵位的权贵也比不上呀。再者,如今的朝中,若无战事,文官是要压过武官一头的。治理天下,多是要靠文官。你若真心倾慕惠儿,恩科就在眼前。就算不是为惠儿,你可有想过以后要如何?难道要一直当这个‘京城第一纨绔’?”
“程柏,入仕吧。”
程柏不言。
顾晨知道他还有一个心结,没有再劝,只看他会如何选了。
程柏回府后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一直想着顾晨的话,思绪烦乱。恩科就在两月后,到底该如何做才好?左思右想,头痛不已。
脑中闪过许多的画面,有甄惠持剑追他的,有甄惠又气又恼瞪他的,有甄惠嘴角油亮吃着烤鸡的……最后出现的是甄惠舞着枪,一招一式英姿飒爽,又似嫦娥舞翩跹,那般夺目,让人再难忘记。
程柏端起茶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起身去了程荣的书房。
“哥。”
程荣正在读书,抬起头,道:“快坐。我听若愚说你在王府饮了不少的酒,可歇息好了?可有头痛?我让人准备了蜂蜜糖水,这就让人送来。”
“哥,不忙。我……我……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程荣放下手中的书,憨厚的笑着道:“可是又犯错了?无事,一会儿我陪你去见母亲。若是母亲责骂,你就好好听着,我会帮你说话。若是母亲要责打,你就躲在我后面。”
程柏心中发堵,咬了咬牙,关上了书房的门。
许久后,程荣表情严肃,缓步走到书房门前。
“哥!”
程荣顿住脚步,未曾回头,道:“柏儿,你就是为此,才故意落榜?”
程柏低下头,无法回答。
程荣等不到回应,推开门,走了出去。
程柏看着兄长落寞的背影,心中既是慌乱,又是难受,好一会儿才追了出去,直到祠堂才追上人。不知道兄长为何要来祠堂,他放轻脚步跟了进去,刚要开口,就见兄长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下去。
这一跪,似跪在了程柏的心上,重逾千斤。
他明白了,默默的跪在了兄长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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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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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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