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赶到含春阁的时候,钱妈妈才睡醒,正收拾着妆容。昨夜宋雪卖了个天价,她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梦里都在忙着数银票。得知文昌侯府的二公子这个时辰就来了,疑惑过后是了然,昨夜那场面本不应少了他,想来是因为什么绊住了脚,这才没来。此时过来,定是猴急的奔着宋雪来的。可来了又有什么用,晚喽。
钱妈妈不慌不忙的插着珠钗,心想程二公子就算昨夜来了也是无用。别看他是京城第一纨绔,平日没少来自己这销金窟,可他那钱袋子里能有多少银子,自己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让他拿出一万两,除非他娘死了。文昌侯府里的那位夫人,可是个厉害的主。
程柏晌午没吃东西,这会儿将桌上的一碟点心吃了个精光,又喝了两盏茶,钱妈妈才一步一扭的出现。
“诶呦,这是什么风把二公子这个时辰就吹来了我这含春阁呀。”
程柏摆出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笑着道:“这不是几日没见着妈妈,想妈妈了嘛。”
钱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道:“二公子可真是嘴上抹了蜜,惯会说讨人欢喜的话。二公子哪里是想我这个妈妈了,分明是想我这里的姑娘了。”
钱妈妈坐下,手上拿着帕子,道:“二公子这个时辰过来,姑娘们可都还没起呐。”
程柏亲自给钱妈妈斟茶,递了个眼色过去。钱妈妈立即明白,挥退了伺候的人。
“神神秘秘的,二公子这是要唱哪出呀?”
程柏笑着道:“错过了昨夜的好戏,弄得我浑身不舒坦,今日便早早的来了。妈妈也知道,我一直倾慕宋姑娘,昨夜……错过了。已经错过了昨夜,可不能再错过以后。”
钱妈妈用帕子掩唇,轻笑出声,“若说京中哪位公子最是风流多情,非二公子莫属。二公子比我这个妈妈都熟悉这条街上的规矩,曹三公子那一万两可不是只为一夜,雪儿可是要伺候一个月的。二公子若是有心,不防一个月后再来,若是雪儿愿意,到时二公子便可一探闺房。今儿不如让仙儿或是桂儿伺候二公子,准保二公子满意。”
“妈妈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今日来,是想为宋姑娘赎身。至于曹三公子那里,我自会处理。”
钱妈妈一怔,忽又笑道:“二公子若是要为雪儿赎身,大可早些,怎么非要在昨夜过后才来?二公子莫不是闲来无事,与我说笑的。”
程柏没有回答,只是笑看着她。
钱妈妈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程柏虽是笑着,眼神却极为认真。
“二公子当真有此意?府里可是同意了?”
这话明显是指向他的母亲。钱妈妈是人精中的人精,与这样的人说话不如直接一些,若是绕来绕去,不定要绕到什么时候,最后还可能绕不出个结果。
程柏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道:“不瞒妈妈,我此番是受了贵人的差遣,来为宋姑娘赎身的。”
“差遣”两个字引起了钱妈妈的兴趣。
“何人敢差遣文昌侯府的二公子呀!不知二公子口中的贵人是?”
虽然顾晨说了大可告知对方身份,但程柏并不想这么快就露底。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不可说。”
钱妈妈见他是真要为宋雪赎身,心里重视了起来,面上却还是调笑着,“二公子口中的贵人,不会是宋侯吧?”
程柏听到宋侯,火气就上来了。只要宋括还是个人,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心事。追根究底,宋括就是这事的罪魁祸首,当真是可恶!
“宋括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和贵人相提并论!”
钱妈妈一惊,程柏虽是京城第一纨绔,但言行之间一向是张弛有度,绝不是宋高那等张狂无礼之辈。平日里在含春阁,程柏也就是说说荤话,从无恶语出口,这可是她第一次见程柏如此直白的表露出厌恶,还是对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这般态度,让她心里打起了鼓。
钱妈妈赶紧顺毛捋,谄媚的笑道:“二公子莫气。一会儿妈妈我叫几个姑娘过来给二公子泄泄火。”
程柏缓了神色,道:“妈妈最是通情达理,我只是一时为宋姑娘不平。”
钱妈妈了然,其实她也很是瞧不上宋括,也心疼宋雪,可她到底是个生意人,该赚的银子还是要赚呀,不然,开这含春阁做什么。
“妈妈我哪能不明白。雪儿确实命苦。难得二公子如此痴情。”
程柏顺着演了下去,道:“宋姑娘能得妈妈疼惜,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此次有贵人愿为宋姑娘赎身,保宋姑娘余生圆满,我知妈妈也必是愿意成全的。”
钱妈妈心道,这是用话把自己架了上去,若是个脸皮薄的,说不准就着了道了。
“妈妈我自是愿意成全的,只是……”话未尽,她端起茶盏,慢悠悠的饮起了茶。
果然,这一套对钱妈妈没用,还是要直接一些。
“妈妈开个价吧。”
钱妈妈将茶盏放回桌上,笑眯眯的道:“二公子如此心诚,妈妈我也愿成人之美,就二十万两吧。”
程柏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道:“二十万两?妈妈莫不是说笑!”
钱妈妈轻轻甩了下帕子,道:“诶呦,妈妈我怎会拿这事说笑。雪儿昨个儿可是出了一万两的天价,若不是看在二公子的面子上,哪里是二十万两就能够的哟。”
程柏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气,道:“妈妈也说了,我熟悉你们这行的规矩,那我就和妈妈好生说说。昨个儿宋姑娘是出了一万两的天价,但之后第二次接客又能值多少?五百两?还是一千两?宋姑娘今年已经十八了吧,等到了二十,就是过了花期,宋姑娘又能值多少?妈妈应是比我更清楚吧。”
听程柏提到宋雪的年龄,钱妈妈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在这行里,女子十三四岁步入花期,正是最为娇嫩的时候,最是抢手。等到了二十,即便貌美如花,那也是过了花期,不值钱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十三四岁的娇嫩/女子。她每每想起宋雪的年纪就气急,要不是心里始终对宋侯有所顾忌,她早就让宋雪接客了,何须等到现在,不知少赚了多少银子。
程柏仔细的观察着钱妈妈,道:“行,咱们就往多了说,就算宋姑娘都是按一千两算,从现在到宋姑娘二十,两年时间,就是两万四千两。好,再多算些,顶到天也就是五万两。再之后能得多少银子,妈妈心里也是数的。二十万两?妈妈不若再好好想想。”
程柏说的不假,可人毕竟是在她的手上,现在是对方求着她卖,没有松口的道理。而且,她也对这个“贵人”很是好奇,要是不弄清对方的身份,如何好放手,保不准会给自己埋下祸根。
钱妈妈眼睛一转,笑着道:“瞧二公子说的,咱们雪儿可是有倾国倾城之姿,弹的一手好琴,名动京城,就算过了二十,也差不了,凡事都会有例外不是。自雪儿进了含春阁,我这个做妈妈的为她是费尽心力,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还为她请得名师教授琴艺,不只是琴艺,琴棋书画,哪样落下了。流水般的银子花在了雪儿身上,这些不都得算上。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妈妈此话说的不错。可这些银子就是翻上几倍,也用不了二十万两吧。”
唬谁呢,这些年再怎么如流水般的往宋雪身上堆银子,也用不了一万两。
“二公子,账可不能这么算。再说,昨个儿曹三公子能出一万两,谁说明日不会有人愿意花二十万两为雪儿赎身呢。”
这话的意思是二十万两,你爱买不买!
程柏一噎,倒真是被拿捏住了。他亲自给钱妈妈斟满茶,好声好气的道:“妈妈说的是,是我将这账算的简单了。这么多年,妈妈与宋姑娘的母女之情便不是那银子可比的。”
钱妈妈没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笑着道:“是喽,二公子当真是明事理。”
程柏心中冷笑,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他话锋一转,道:“只是,我这‘贵人’若是知道妈妈要二十万两,怕是会觉得妈妈是有意为难。妈妈,不是我危言耸听,我这‘贵人’可不是能得罪的,还望妈妈能抬抬手,结个善缘。不然……”
听程柏这么说,钱妈妈也有了些许忐忑,但她经过的风浪多了,还不至于如此就被吓到。想了下,道:“能差遣二公子来办此事,这贵人必是富贵及天,想来不会计较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二公子若是做不得主,不如让这位贵人亲自前来,我必会好生招待,让贵人满意而归。”
程柏怎么可能让顾晨来含春阁,他疯了不成。看来钱妈妈是不肯松口了。
顾晨说了,无论多少都出得。二十万两,瑞王府是拿得出的。可这事没这么简单,现在南疆在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朝廷将国库的银子都用在了南疆。为宋雪赎身这事太过显眼,必是瞒不住。不说其他人,眼前的钱妈妈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消息灵通,耳目关系多的是,只她就能查出来。这个时候要是传出瑞王花二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个青楼女子……
不行,他不能让顾晨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要与顾晨商议一下。
“既如此,我便带话回去。先告辞了。”
钱妈妈站起身,笑容满面的道:“二公子别急着走呀,姑娘们可都想着二公子呢。”见程柏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她缓步跟上,道:“二公子慢走呀~”
等程柏出了含春阁,钱妈妈收了笑容,立即让一个小厮跟上去,看看这程二公子是去了哪。
这贵人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国公府?国公爷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国公夫人看着,不可能。国公爷的儿子甄大人可是娶了赵太师之女,哪有胆子做出此等事?难道是双生子中的小公子?国公府立有家训,他怎么敢?
除了国公府,还有谁能让文昌侯府的二公子称为贵人?钱妈妈将京城里有身份的人都过了一遍,也没想出个眉目。罢了,等小厮回来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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