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从外面走了进来,龙颜大悦:“不愧是晨儿!”
三人起身行礼,顾敬都没顾得上让皇后和女儿起来,直直的看着顾晨,道:“你父王若是还在,为你这一句话,定会与朕痛饮一番。”
他俯下身,亲自拉起顾晨,感慨道:“光弟能有你为女,真乃毕生幸事。朕能有你为臣,何愁大事不成!”
话都说到这了,顾晨顺势接下去:“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敬甚是满意:“好!”看向皇后和顾清滢,“都起来吧。”
几人落座后,顾敬依然看着顾晨,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天下未定,何以家为?
这句话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让他心绪激荡,豪情升腾。
皇后略带埋怨的道:“陛下也真是的,到了也不早些进来,在外面偷听女儿家闲话。”
顾敬笑道:“欸,朕哪里偷听,是你们聊得热络,朕也不好进来扰了你们。”
皇后面带笑容,嘴上依然埋怨着:“陛下莫不是不疼晨儿,一心想着国事,也不管管晨儿的终身大事。”
“晨儿的婚事必不能马虎了,朕只是觉得大周的儿郎都配不上晨儿呀。晨儿,你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儿郎,就与朕说。虽然配不上你,但只要你心悦之,朕会为你赐婚。”
顾晨心想,可赶紧翻篇吧。
“谢皇伯抬爱。皇伯,皇婶,我饿了。”
皇后看了看窗外,道:“都这个时辰了。锦绣,传膳吧。”
顾晨主动提了婉妃为表感谢,邀请她和清滢去宫中小坐了一会儿。
皇后道:“我看晨儿很是喜欢煦儿呀。”
顾晨笑着回道:“九殿下年幼纯善,识礼懂事,实是惹人怜爱。”
顾敬道:“嗯,婉妃将煦儿教养得很好。”
席间,皇后提起要在宫中宴请青年才俊,为清滢选驸马。
顾敬慈爱的看向女儿,道:“清滢确实不小了,是该早些选驸马了。清滢,到时你自个儿瞧瞧。”
顾清滢脸颊微红,道:“父皇总打趣女儿,女儿怎好抛头露面。”
顾敬哈哈大笑:“清滢这是害羞了。皇后,此事就由你来主持操办,咱们的女儿,必是要选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皇上放心便是。”
用过午膳,漱口净手。
刘淮躬身进来,道:“陛下,瑞王府派人送了一本经书来,说是得了瑞王殿下的命令。”将经书双手呈上。
顾晨接过经书,道:“这经书是我给清滢抄的《清心经》,今日入宫本要带来,竟忘了。见了清滢方才想起来,便命人去府上取了过来。”
她将经书递给清滢,道:“等我得了空,再抄几本其他的经书送过来。”
顾清滢翻开经书,上面的一笔一划都透着风骨,正是她喜爱的。
“多谢王姐。”
皇上和皇后看着感情甚好的堂姐妹,很是欣慰。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顾晨以在外处理军务多日,府中有许多积压的事要料理为由,辞别了皇上和皇后。
顾清滢随她一起出了皇后的宫殿,路上命玲珑去汐泠的宫中接上沈医女。
顾晨的步伐快了几分。
顾清滢摸了下腰间的玉兔,道:“宋雪的事,你有何打算?”
“打算来打算去的,总归是要让宋雪离开那里。”声音略显沉闷。
这意思是不想顾虑太多了。
顾清滢想劝她再考虑一下,观她神色烦躁,便没有开口。
出宫的路何其长,又何其短。走到岔路,一人拐向回宫的路,一人走向宫外。
顾晨很快回到王府,刚进正门,周平就赶了过来。
“王爷,文昌侯府二公子一早来了王府。得知王爷去了宫里也没走,一直在正厅等王爷。”
这可是巧了,她正要找程柏来帮忙,人已经在府里了。
顾晨向正厅走去,道:“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周叔摇了摇头:“程二公子没有提。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似是有什么烦心事。晌午备了午饭,程二公子没有用。”
能让玩世不恭的程柏面露烦忧,这倒是奇了。
正厅内,程柏耸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靠在椅背上。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人都蔫了。”顾晨直接坐在他的旁边,“我正要派人去找你过来,没想到你就在王府。”
程柏面容疲惫,抿了下唇,虚声问道:“你要找我,是为了何事?”
顾晨挥退众人,道:“是宋雪的事。那日我就提过想给宋雪赎身,你和继善拦下了我,劝我等个合适的机会再行事。我想来想去,这事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可言,思前想后的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那地方不是好长久待下去的,还是早些将宋雪接出来为好。”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突然这么急?”
“宋雪的事,我一直想着。若不是突然奉旨去京郊处理军务,前些日子就该找你商谈此事。你怎会如此问?”
程柏面露愧疚,艰涩开口:“我没办好你交代的事。宋雪她……唉……昨夜……宋姑娘让……梳弄了……”
顾晨的脑袋“轰”的一下。
程柏颓然的跪了下去,将事情仔细道来。
“三日前,含春阁的钱妈妈放出了竞卖宋姑娘初夜的消息。我是第二日,也就是前日晚上知晓了此事。我知你奉旨在京郊办差,便想着替你把事办了,保下宋姑娘。我也是犯蠢,想着先在府中的账房支些银子,若是支不出,再来找周叔……”
“我不仅没能从账房支出银子,还在要出府时被母亲派的人拦了下来。不知母亲是从哪里得的消息,也知道了含春阁的事,猜到我支银子是想干什么。母亲要将我关起来,我苦求母亲放我出府,母亲却态度坚决。”
程柏停顿几息,道:“母亲向来说一不二,不得已,我讲了是你托我照顾宋姑娘。结果,母亲更是气急,说我为了去含春阁竟大胆到将你搬出来。无论我如何说明,母亲都不相信,让我不要蹚忠义侯府的浑水,将我和我的小厮若愚一起关进了柴房。”
“那些看守我的仆从,平日里多少受过我的恩惠。他们要看住的是我,我与若愚商量后故意弄出动静,他们也抬了抬手,让若愚趁乱出了府。昨夜将近亥时,若愚才回府,被打了二十板子。”
“若愚告诉我,他按我说的,出了侯府就去找继善,但继善不在府里。孙府的下人说继善一直在刑部审理案子,一夜未归,孙大人也没有回府。若愚不能去刑部找人,只好给孙府的下人留话,让继善到侯府找我。”
“我曾想过让若愚来王府找周叔,但一想宋姑娘的事,周叔未必知晓,如果是我直接找周叔说明,周叔或许会信。可若愚一个小厮,柴房中我又写不出书信,就算他找了周叔,无凭无据的就说要帮你去救一个青楼女子,还是宋侯的女儿,周叔怕是会觉得甚是荒唐。所以,若愚按照我定好的计划,从孙府借了一匹马,城门一开就赶往雷神山寻你。雷神山虽远,但若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回应是来得及。只要你拿了主意,这事应可以善了。”
“若愚到了雷神山,却被告知你回城了。若愚以为是他没留意,在来雷神山的路上与你擦肩而过,便又急忙往回赶。可一路上都没见到你,问了门卒,得知你并没有入城。若愚很是不解,按理说在路上应是能遇到,便是没遇到,那你也该回了城才对。他没了办法,就在城门口守着,直到城门关了,也没等到你归来。”
程柏垂着头,道:“若愚又赶去了含春阁,人群之中没有继善的身影。若愚看到宋姑娘被京中富商曹家的三公子以一万两的天价……便回了侯府。”
程柏将头埋在两臂之间,跪伏在地,歉疚的道:“我辜负了你的托付,无颜见你。”
顾晨的脑中阵阵轰鸣,太阳穴胀痛不已。
程柏的小厮没有找到自己,是因为自己突然改道去了丰年村。昨夜……昨夜自己刚好经过含春阁,还曾停马观望……怎会这样?
若是没有去丰年村,若是在含春阁外多停留一会儿……为何会这样?若是自己早前没有犹豫,直接将宋雪救出含春阁……
百般情绪化作一团怒火,焚烧着顾晨的内心。
“怎会如此突然?”
程柏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回道:“一开始我也不解,还是母亲的话中提到了忠义侯府,我才想明白。这么些年,宋姑娘能只卖艺不卖身,做个清倌,想来含春阁还是有些忌惮她和侯府的关系。但宋姑娘今年已经十八了……正好宋侯被罚闭门思过三月,含春阁是看准了时机,想将宋姑娘……前段时间正是年节,便往后延了延。现在已经入春,宋侯这几日就要出来了,便急忙安排在了昨日,连消息都是匆匆放出来的。”
程柏抬起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无能,请王爷责罚!”
顾晨强忍怒气,道:“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
“我……”
顾晨打断了他,道:“事已至此,我还需要你帮我。”
“这……”
“起来!”
程柏终是站起身。
“程柏,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现在,我需要你去含春阁将宋雪赎出来,就算直接告诉对方赎人的是本王也无妨。”
顾晨越是不怪他,程柏越是难受,也想尽可能的弥补。
“好,我即刻就去含春阁。只是含春阁怕是会狮子大开口,昨日竞卖出的价可算是京城第一。”
“无论多少,本王都出得。”
程柏应下,立即去往含春阁。
正厅内只有顾晨的呼吸声,良久,突然挥手摔碎了茶盏。
顾晨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都是自己的错,一步错,步步错,造成了今日这般不可挽回的结果。
云逍听到声响,忙进来查看。见茶盏碎了一地,主子满面怒容,她没有出声,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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