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雪毫无征兆地停了，太阳还破天荒地出来巡逻。

温若清画画过程中其实看了他很多次，但是一直没有开口，池远也只好装做没有看见，若无其事。

但那天太阳出来之后，温若清说话了：“我们下去走走吧。”

池远也愣了一下，自从他来摄影，温若清的活动区域就在这个病房，最大的运动都只是去上厕所，现在突然要下去，他一会没反应过来。

斟酌了一下问：“你的身体可以吗？”虽然有太阳，但是肯定还是很冷。

他说：“……没事”

温若清是真的病美人，弱不禁风，最后询问了护士，说了许多才得以下楼。

池远也穿着风衣，系好围巾，推着轮椅上盖着厚实毯子的他就这么出现在了医院楼下。

雪还一时化不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若清看起来很想把玩一下，可惜他被裹得太紧了。

不过池远也发现了，于是他单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悄悄地抓了一把雪，轻轻地碰了下温若清的脸。

池远也又发现，他的脸居然白得可以与雪媲美，下意识用手指戳了戳，很软。

一丝寒意陡然在脸旁袭来，紧接着就是冰冷的手指，又一触即分，温若清愣了下回头：“你……”

“啊……不好意思，我看你想玩雪就……”

就什么，拿雪靠近他给他玩？那为什么又伸手摸人家的脸呢？池远也发现自己难以自圆其说，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事。”温若清笑了，可能还是太冷了，紧接着就难以自持地咳了几声。

池远也顿时有些慌：“太冷了是不是，要不我还是推您上去吧。”

“再看看吧。”他看着阳光淡淡拒绝了。池远也别无他法，只能继续推着温若清转。

其实医院旁边没什么好看的，这里比较偏僻，只有一条车道，是池远也来的那里，然后周围大多是树，可能夏天或者秋天还有点趣味，但现在叶子全部掉光了，只有枝桠处有少量的积雪点缀着。

池远也一开始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医院会这么偏僻，后来从护士口中才得知，原来这里是温家的私人医院。

而其余的病人，大多是温若清收留的，也是知道这个后，池远也才发现，温若清很有钱。

应该说是非常有钱，据说那些病人是不需要一分医药费的。

温若清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像是舍不得这些风景，每一处都要好好看过。

再回到病房，已经快到了池远也该离开的时间了，再晚路上湿滑不好开车，但今天他突然不是很想离开得太早，刻意逗留了一会儿。

有太阳，路面可能会干一点，应该没事的，他自己暗自想着。

也正是这一逗留，温若清的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我以为你要走了。”

“我……”

“过来。”他的解释被打断。

池远也慢慢走过去了，然后温若清从旁边那了一个东西给他，是一副画。

这几天他没有看过他画的东西一眼，他以为那会是一幅风景画，却没有想到，那会是他。

一幅栩栩如生的他。

画上的他有些呆，有些愣，是他们初见时候，莽撞推开门，风尘仆仆的他。

“送给你了。”温若清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在笑，见他久久不语，又突然补充：“本来不想送出去了……”

“为什么？”

温若清看着他：“没什么，现在不是已经送了吗？”

池远也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的温若清很脆弱，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子。

是因为夜晚要来了吗？

应该不是。

可是他又无可奈何，他不知道温若清在难过什么，也没有办法去安慰他，于是只能沉默，沉默着陪伴。

然而今天的温若清不喜欢沉默，他再次开口：“要不你还是问我问题吧。”

池远也只好搬出之前想好的问题：“你不是医学生吗？为什么画画这么好？”

“好吗？”他像是不自知，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池远也：“话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选你做摄影师呢？”

“……为什么？”

温若清笑了，看着他的脸，抬起手，像是想摸他，却又很快放下：“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呀。”

他像是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喜欢调侃池远也，喜欢说话，会主动挑起话题，总之不会像这段时间这样，总是要池远也费尽心思提问。

“其实我真的要死了，你应该也知道，我挺有钱的，所以活着的时候把该体验的都体验得差不多了。”他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件事没有体验过。”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池远也声音有些抖，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的逗留。

“就是，谈一场恋爱呀。”温若清又看向他，眉毛弯弯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把池远也看得心跳漏了半拍。

不过那是转瞬即逝的，温若清很快低下头，又恢复了平淡的样子，他说：“不过我突然觉得，应该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呢？

池远也问不出来，眼前的人转变得太快，他不敢问，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根本不需要他问，温若清看了眼窗外，继续说：“很晚了，今晚就不要开车回去了，不安全，我让护士给你安排一个房间吧。

然后，明天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原来天已经黑了，一起暗下去的，还有池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