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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的婚事正式定下来了。
乾清宫外大摆宴席,宴请科尔沁部贵族,也邀请了太后与后宫各主位嫔妃、阿哥、公主们,团团坐在皇室一席,稍远些隔着纱帐依次排开坐着朝廷重臣、宗亲贵族、科尔沁部贵族们。
念念因太后疼爱,暂时在咸福宫住着,便与宫中女眷坐在一起。
皇上十分高兴,大清素来对蒙古贵族到访十分重视,科尔沁部自然也准备了许多大好的祝词,一一念出,献上远道而来献给大清的礼物,无外乎是些草原上珍贵的稀奇特产、牛羊马匹等。
无多时,皇上便当着众臣的面,携领太后恩旨,宣布了将大公主封为和硕纯禧公主,并许配给博尔济吉特班第,大婚典礼定在秋后举行。
大公主早已被安排妥当流程,一早便已经穿戴整齐,身上已穿上和硕公主朝服,由两个大嬷嬷扶着身子款款而来,跪拜于皇上面前,领旨谢恩。
待和硕纯禧公主行完大礼,未来的额附班第也上前来三叩九拜跪谢圣恩。
随后宴席大开,载歌载酒,红火的满洲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四处皆开了席。
念念遥遥地望着自己的哥哥,满怀自豪道:“哥哥现在一定高兴坏了,从我们来前他便紧张兮兮地想着怎么面见大公主呢,如今遂了心愿,当要好好豪饮一场,不醉不归了。”
庆昭团在念念的身边坐着,她与念念交好,特与德妃忸怩了半日求坐在咸福宫这边儿,德妃照看小十四正头疼不已,便也允了,只交待了咸福宫妃多多看好孩子们不要惹出事端来,旁的便也由她们玩去了。
庆昭朝着班第的方向望去,只觉得这位哥哥与三年前大为不同,不禁问道:“你哥哥好像比从前长得白净了些。”
念念坏笑道:“那可不是,自去年听说了有赐婚的风声之后,他可是紧张了一阵子。整日问我,京城的公主是不是都很白净,没见过风吹日晒,京城的子弟是否也都斯文儒雅,与他大不相同。”
“那你便同他说了实话吗?”庆昭忍俊不禁,若是非要拿一个蒙古草原长大的少年和京城的八旗子弟比,样貌上自然不同。
八旗子弟们如今个个娇生惯养,即便是从小学习骑射,那也多是强身健体,并非日常的生活如此。
他们的日常,早已经是读书、泼茶、闻香等儒雅之事,并且如今京城里有许多西方的洋玩意儿和传教士,与贵族们来往密切,自然更是新潮。
比如六阿哥,最近得了个西洋钟,捧在怀里爱不释手当个宝贝。
连皇阿玛,都被西方的人忽悠着配了一副玻璃眼镜,金丝浑圆边框,上朝和读书时都戴着,被众人看见,自然在京城中掀起了一股风潮,如今人人都喜欢怀中揣着一块西洋怀表,眼睛没什么问题也要戴一副好看的西洋眼镜来,更别提贵族子弟们手中喜欢把玩、收集的西洋镜等新鲜物件。
可怜班第远在科尔沁草原,对京城贵族子弟趋之若鹜的时尚早已落后了好几年。
念念对这两年京城的稀罕风潮见识也不多,而且她心中有所偏爱,自然将京城中最美好的男子如此描述,“我告诉哥哥,京城里头的贵族男子都长得十分好看,身形儒雅,面色白净,手上虽然有读书、骑马留下的茧子,但也涂抹润肤之物,收拾的干干净净。他们喜欢穿广袖长衫,以浅色淡色最佳,手中喜欢捏着一柄折扇,拇指上素来戴着碧玉或玛瑙的扳指……”
庆昭听着念念这般在京城已经略显老气的打扮描述,不禁失笑,不过往外头的席面上扫过一眼,大多数年轻些的八旗子弟早已不时兴这样打扮了。
不过,外头坐的,很明显有个人非常符合念念心中一直封了神的审美。
皇叔恭亲王常宁便还是穿着一席浅色长袍,一边喝茶水一边摇折扇,颇有股儒雅风采。
庆昭心情复杂地看着念念,不禁想起三年前念念对皇叔莫名其妙的情愫,心中微微有些恍惚,不过,往后大姐姐就嫁给念念的哥哥了,他们倒也算是成了亲戚。
念念的目光也十分敏锐地随着庆昭目之所及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恭亲王常宁,念念非常高兴地扬起嘴角笑了笑,捉了捉庆昭的衣袖,兴奋道:“你看,他,就是他,我最喜欢的京城男子就是他那个模样。”
咸福宫妃听见了,将口中的茶都忍不住喷了出来。
她忙搂住念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的儿,你可千万别胡说这浑话,你知道那位是谁吗?那是你哥哥的……咳咳……也算是岳丈……”
念念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转头又指着自己的哥哥班第道:“那你们快瞧瞧,我哥哥如今这幅修养打扮,可配得上大姐姐?”
庆昭心道还好念念心大,没有把这话题牵扯到不该去的地方,赶忙开始偷偷瞧大姐姐未来的额附班第。
只见这位从小徒手拧下狼脖子的少年,竟没有穿科尔沁部的衣服,反而非常拘谨地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衫,脑袋上还煞有其事戴了个同色的浅帽,手中竟然也装模作样地拿了把折扇,但是显然他并不习惯用扇子,显得笨手笨脚,十分不协调。
不过,他的皮肤倒是肉眼可见地比从前白了许多,头发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虽然在如今的八旗子弟中这幅打扮显得十分老气过时,倒也算与从前不修边幅的模样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念念嘲笑哥哥道:“哥哥觉得自己皮肤黝黑,从去年夏天起,只要出门便用白巾子将自己的脸和脖子严严实实围起来,如今以来,到现在,他的脸和脖子已经白得发光哩。我们都说,这样去见公主,才不会被人嫌弃是个黑小子。”
庆昭感慨道:“我还以为像你哥哥这样勇猛的男子,根本不会为了所谓儿女情长而注重这些细节呢。”
自大清入关以来,许多公主抚蒙,都是大清联姻的附属品,这一桩婚事之中,重要的是大清和蒙古贵族的脸面,是排场,是双方能互相交换的东西,与合作、和平。
这里头最不重要的,就是两位当事人的情感。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与京城文明八竿子打不着的异族少年,能为了给公主留个好印象,还做到这般地步呢,让人很是震惊。
念念解释道:“我哥哥对大公主姐姐十分敬畏,他说哩,大公主往后是我们科尔沁将供奉起来的神女,作为服侍公主的人,他要想尽办法对公主好,让公主瞧得起他呢。”
“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大公主姐姐嫁到草原区,绝不会受半点委屈。不仅我哥哥会拼了命地对她好,还有我也是呢。”
瞧念念神采飞扬的模样,大家心中对大公主的遭遇自然也释然起来。
咸福宫妃抚了抚念念的头发,心疼道:“傻孩子,若是你能嫁到京城来倒好了,往后你们姐妹还能时常相见。”
念念潇洒道:“我可没那么稀罕京城呢。若是我要嫁人了,一定要嫁个我最稀罕的人,若是没有稀罕的人,我宁愿一辈子在草原游荡,到处骑马玩乐打兔子。反正我是科尔沁格格嘛,没有人会逼着我嫁给谁,只要我高兴,哥哥他们便全由着我呢。”
一阵子浑话说下来,庆昭感觉心情轻松不少。
提起婚事,便又想起了哥哥们。四阿哥已经在外头有了几个宫女伺候了,六阿哥还十分小,并且因病一直住在宫里,暂时倒也没变化。
只不过,年纪较长的几个阿哥,都已经开始赐人了。
念念格格在京城八旗子弟之中讨论度很高,许多人都将她视作特别的一位格格。
因此,宴席上竟然有人差了小太监,偷偷给咸福宫这边递帖子,送了礼来。
念念将帖子打开,上头文绉绉的写着些什么。
她磕磕绊绊念了念,还有许多字不认识,随后十分生气地将那太监推了一把,气鼓鼓道:“哪里来的混小子,敢戏弄姑奶奶,快让他滚!”
她并没有看出来那是隐晦的情书,只以为是有人瞧不起她科尔沁格格打大字不识几个呢!
咸福宫妃和庆昭搂成一团,笑得七颠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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