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醺，带着三分醉意，在与科尔沁部贵族们喝了一轮酒之后，正瞧见了几个小阿哥尽数跑去咸福宫席位坐着，与科尔沁的念念格格说话。

于是，他双手背至身后，以兄长的身份也走了过去。

这位桀骜不驯的科尔沁格格，他还颇有印象。

三年前，在景山演武场，这位格格骑射之术大放异彩，众人惊叹。

身为太子，他坐镇一方，自然需时时忌惮科尔沁部的人放纵嚣张。

他依稀记得自己训斥过这位大胆的草原格格，那张倔强的小脸依然历历在目。

他款款踱步走过去，发现如今的念念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她的脸不同于京城里的八旗闺阁秀女，不似她们那样白皙，更没有柔弱之风。

念念的脸红扑扑的，一说起话来便露出两个虎牙来，即便是笑也不会刻意抿嘴，落落大方，明媚活泼。

太子的心念突然动了动。

他如今住在弹丸之地毓庆宫，还没有正式娶妻，身边伺候的女人都是一些宫里的嬷嬷精挑细选的，处处都符合当今京城的审美。

她们说话总是气若游丝，低着头弯着腰，眼睛永远在瞧自己的鞋尖子，甚至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个个穿着花盆底，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手中总捏着一方帕子，连入了夜伺候人的时候也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此在毓庆宫连床.笫.之欢都是那么的无趣。

太子隐隐带着一身的压抑，居高临下的望着坐着的念念。

众阿哥和公主赶忙站起身来向他行礼，稚气声声道：“参见太子哥哥。”

念念见状也站起来，一通道：“参见太子爷，太子爷吉祥。”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怯懦之色，只迎着温暖的日光大方地笑着，也不惧怕他的眼神。

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散发着快乐无畏。

太子感到浑身舒适极了，他极少感到这样放松。

从小到大他被带在皇阿玛的身边，由皇阿玛亲自教导。

皇阿玛虽然十分疼爱他，对他事无巨细地亲自照料，令人感动。

但是同时皇阿玛也是一位严厉的父亲，正因为对他这个太子的期望太高，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若是不能事事做得最好，便配不上太子的名号。

他仅仅记着这个，不过五六岁时便能拉弓射箭射杀野兽。

皇阿玛大喜，夸他天赋过人，乃天选之子。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颤抖的手，害怕的眼睛，一双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但他不能退却，因为他生下来就是尊贵的太子，就是皇阿玛寄托了最多期望的人，他不能让皇阿玛失望。

所有人见了他都与旁人不同，臣子们敬畏他，师傅们为他讲学不敢严厉，反倒害怕他。

宫里的众多兄弟们见了他也只有敬畏，从不敢真正的走近他，亲近他。他自然也瞧不上那些普通嫔妃生的孩子们，但他仍不断的告诉自己，是因为身份尊贵天壤之别，自己才不同兄弟们多多来往。

可实则是因为兄弟们与他之间像隔着一道天堑。

所有人都知道他尊贵，因此没有人敢走近他。

没有人敢忤逆他，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实话，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喜形于色。

久而久之他已经看不到真正的人间了。

他只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永远都是那副敬畏的模样。

就连最亲近的伺候的女人也是这样。

他的眼神动了动，瞧见念念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突如一缕光照进来，微微撩拨了心弦。

他尝试笑了笑，以一个不那么严肃的方式玩笑道：“三年前，孤还在景山训斥过你。许久不见，今日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念念爽朗一笑，豪气地摆摆手道：“难为您还记得我年幼时那些荒唐小事，早已经过去了。”

“那格格可还有埋怨着孤？”太子又笑了笑，顺势也在此坐了下来，看来并非是打个招呼便走了。

庆昭的心突突直跳，心中的预感十分不详。

她并非对太子有什么偏见，但是对太子的害怕是真的。

在他满月礼上，太子曾经因为一时不顺心，一脚踢在了六阿哥心窝子上。

如今的太子在外头声名贤良，兄友弟恭的样子平日自然是能做出来的，可他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庆昭不敢细想。

如果真的是因为随着年岁渐长，读书渐多，长大了懂得了道理，能够与弟兄们和平共处，那便更好。

可庆昭更担心的是，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处在太子之位，不得不表现出来如此。这是一个太子的模板，他必须要按照众人所希望的太子的模样去扮演好他的角色。

她十分清楚四阿哥的处境，便是为了佟佳氏娘娘的期望而努力。可自己过得有多拧巴，只有他自己知道。

换成太子也是一样的，他身上背负的不仅是皇阿玛的期望，更是众臣的期望，大清的期望。

这样的担子真的会让一个少年人健康茁壮成长吗？

庆昭心神不宁，双手来回绞着衣摆，她有点害怕。

不仅是她，其他几个小阿哥对太子也是害怕的。

六阿哥对小时候的事情印象深刻，什么都可以忘记，但是永远忘不了太子对他的心口来的那一脚，让他差点丢了小命。

自此以后即便是太子来上书房讲学，他也总是躲得远远的坐在最后面，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太子看见他。

他并不是记仇，他只是害怕太子想起来这件事情心中有龃龉，往后又来为难他。

曾经也难过的抱着额娘哭过这件事情，他永远记得额娘是怎么说的。

额娘将他搂在怀中，细长的指甲抚过他的头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一定要好好记着，太子伤害你这件事情你万万不可以和任何人去说，包括与你关系很好的五阿哥都不能说。”

他委屈问道：“可是明明错的不是我。”

额娘的脸在宫灯映射下，忽明忽暗，半明半昧，她声音嘶哑哽咽道：“因为他是太子。他是你皇阿玛最喜欢的儿子，这世上是有偏爱的。正如额娘最偏爱的是你，若是你与旁人冲突，不管你是对是错，额娘都第一个护着你，站在你身边。”

“你皇阿玛对太子也是这样的，无论你们之间再怎么样，你皇阿玛不会去关心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会优先偏心向太子。”

额娘将他搂的更紧了些，细细叮嘱道：“咱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去招惹太子，也不要去讨论他。额娘只对不住你这一桩事，你因太子受伤的事情往后切莫不可再提，这件委屈，咱们必须嚼碎了咽下去。若是咱们散发出了有损太子名声这样的风声，到时候整个永和宫都会倒霉。”

那时候六阿哥才堪堪明白了，原来太子的名声是比他的小命还要重要的。

故此对太子是能躲便躲，实在躲不过便埋着头，只要不和他说话就是安全的。

如今太子正和他同坐一个席位上，他几乎紧张地要尿裤子，浑身都在发抖痉挛。

桌下，庆昭的小手轻轻捏住了他的手指头，对着他使了一个眼神，让他镇定下来。

此时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惹怒了太子，不知后果会如何。

一桌人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只有念念不以为意。

念念并不知道大清太子是怎样的存在，她只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子三年前人很狂，但是如今好像又文质彬彬的。

念念也全当他是和这几个小阿哥一样来看热闹，瞧她这个蒙古格格。

于是念念并没有太将畏惧放在心上，看到大家的神色突然凝固紧张，她率先举起酒杯，招呼道：“怎么你们突然都这么紧张，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太子也自然瞧见了弟弟妹妹们对他的这幅模样，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此刻条件念念如此大方爽朗，他竟感到十分欣慰，便举起酒杯大笑道：“格格真是个爽快之人，咱们自当举杯同庆。”

随后他饮下一杯，念念见他如此，自然也将杯中之酒饮尽。

太子的醉意更甚，觥筹交错间见到念念那一张无畏无惧的小脸，想起这草原姑娘穿着一身火红骑装骑马拉弓的模样。

那是多么张狂野性的模样。

想起毓庆宫中的那些千篇一律如木偶一般的女人，心中的一把火燃得更旺。

太子突然伸手捉住了念念的小手，这双小手不是那些女人光滑的肌肤一样，上面布满了拉弓射箭留下的茧，但这份粗粝同样给了他别样的冲动。

“念念，孤很喜欢你。”

“孤想把你收进房中，你意下如何？”

“孤会给科尔沁一大笔赏赐，保证让你风风光光。”

耍流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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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