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早就对小十一颇有微词了。
翊坤宫和永和宫关系亲密,经常互相走动,身为如今永和宫的阿哥头头,他和宜妃的大儿子五阿哥交好,自然二人都觉得永和宫和翊坤宫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是他们二人手底下该罩着的。
不过现实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在翊坤宫,九阿哥是个聪明伶俐很有主意的小孩,他多多少少有些看不上五六两位哥哥。
虽然面上不说,但平日在上书房,不管是功课还是闲聊,或是骑马射箭,他总是黏在八阿哥屁股后面。
并没把五六两位哥哥太当回事儿。
为此,六阿哥自然旁敲侧击,循循善诱问小九道:“你可知亲疏有别,我和五哥和你那是亲亲的兄弟,你怎么总不同我们一起玩儿?”
九阿哥说话不似十阿哥那般直白,但委婉的也让人听出来他的意思,他总是为难又假装天真道:“额娘总劝我上进,少玩乐,多读书。我哪里敢不听额娘的指教呢,八哥勤学教习,我只是常常同他请教功课罢了。等日头闲了,放了假,过年了,咱们再一起玩。”
六阿哥只得悻悻离开,放假,皇子们在上书房上学,一年的假只有五天,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是要好好休息,陪伴额娘,哪里还想着和兄弟们一起玩呢?
这拒绝的意思是十分的明显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年岁相近,十分要好,他们更喜欢和八阿哥在一处,怎么也是拉拢不过来的。
而翊坤宫的小十一,年岁小小,但也不喜欢和哥哥们一起玩儿。
一找他,他便总念叨着永和宫的姐姐,提起来便说他从小有病,是姐姐给他瞧出来的,若是没有姐姐帮忙,他早就病发了。
因此这小阿哥从小一直心心念念只想和姐姐一起玩儿。
起先他还小,总是央着宜妃带他来永和宫。
这孩子就像鹰见了兔子似的,一见庆昭的面便不行了,要么跟在庆昭后面不撒手,要么一得空就抱住庆昭的腿,和个小拖油瓶似的,黏在姐姐身上,吃喝玩乐都要姐姐陪着。
再后来,他自己能跑能跳了,有时候就偷偷从翊坤宫溜出来,跑到永和宫门口,探着个脑袋偷偷看姐姐。
六阿哥越想越气。
庆昭可是他的妹妹!
不是他小十一的姐姐!怎么每次来了便抢了妹妹去,还好像他很碍事一样!
更何况当年,小十一生下来之后满月了,他们去翊坤宫一起拜访,发现他娘胎里带的病一事,六阿哥也是出了很多力的好不好。
如今这个白眼狼小十一,满脑子只记得他的庆昭姐姐救了他的小命,把六哥忘的倒是一干二净。
哼,六阿哥气鼓鼓的想着。
六阿哥决定捍卫一下自己永和宫一方霸主的主权。
他瞟了瞟九阿哥,幸灾乐祸道:“九弟,你怎么出来也不带小十一一同玩儿呢?如今你还在翊坤宫里头住着,小十一自然该你来管。”
九阿哥不喜欢带孩子,他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阿哥,理应每日读书、骑马、射箭,他还十分喜欢西洋的玩意儿,如今倒还认识了几个传教士,总听他们说外头稀奇古怪的事儿呢。
身边如果跟上这个小拖油瓶儿,问东问西的,实在是扰人兴致。
于是九阿哥连连摆手求饶道:“我可没那个本事,额娘把小十一宠上了天,要星星要月亮的,一教导我便是要上进读书、努力,同样是儿子,我哪敢管着他呀。”
伺候十一阿哥的宫女也笑了笑,福身道:“娘娘说了,十一主子如今年纪正是顽皮的时候,还要哥哥们多多教导他呢。今日娘娘把主子爷送过来也是这个意思,什么都全凭九爷指教。”
十一阿哥冲九哥做了个鬼脸,嘀咕道:“我才不稀罕九哥管我呢!只要有姐姐在,什么便都好,我只要姐姐管我。”
六阿哥眼神委屈幽怨地扫过妹妹,庆昭立即明白了,十分懂事体贴狗腿道:“可姐姐也有哥哥呀,你瞧,六哥便是永和宫的大哥哥,在永和宫,我们所有的孩子都得听他的。姐姐也一样,额娘在的时候,全是六哥做主管教呢。”
小十一登时来劲,连忙手舞足蹈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六哥管着!什么都听六哥的!”
庆昭这么一劝,六阿哥在小十一面前突然有了极高的地位。
他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小十一用一种极为崇拜的表情对六哥言听计从。
这让六阿哥感到十分受用。
*
一轮与科尔沁贵族们的觥筹交错下来,太子已有三分醉意。
大公主是康熙朝第一个即将出嫁的公主,身为太子,他自然十分重视大公主的额驸,牢牢记着皇阿玛的教诲,要将科尔沁部的贵族们款待之极。
班第很能喝酒,虽然如今为了进京城留个好印象打扮的文绉绉的,但骨子里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草原少年。
他不太擅长说话,几杯酒下肚后,便只红着脸,一遍又一遍的对大清表衷心,表示他会臣服于公主,侍奉公主,永远对大清忠心耿耿,愿科尔沁与大清永远和平共处,互惠互利之类的话。
太子一直研读科尔沁与大清的形势多年,如今见科尔沁部的人如此表态,心中的忧虑便减轻了一些。
今年皇阿玛赏他们这么大的礼,可不是白给的。
要出征准噶尔的计划早已提上了皇阿玛的批奏中。
而这次科尔沁部的贵族少年们都要和京城的八旗子弟一样被打发上战场。
上了战场后,自然又有所不同。
京城之中主要出征的皇亲贵戚有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阿哥们里头则拟定了大阿哥随军。
其余朝中众臣则有佟家人、索额图、明珠、大将彭春等人。可谓是京中重臣,几乎全部出动。
皇上信誓旦旦的要征准噶尔,自然也已经对战场形势判断明了。
京中子弟都跃跃欲试,认为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八旗子弟学文难以出头,要挣一个体面出来,走武将立功是最容易的路子。
既然这么多人都跃跃欲试,许多重要的位置自然给了京中显贵的宗亲子弟。
他们的命可十分金贵,真正在上战场后抛头颅洒热血在第一线的,可不能是这些贵族子弟。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些子弟们的家族自然也暗自叮嘱,此次远去建功立业博个功名才是正经事。
至于在前线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则要个人暗自去体会。
明眼人都明白,此次征准噶尔联合了科尔沁部、巴林部等蒙古部族,为的还不是保全他们这些八旗子弟的小命。
蒙古人个个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风吹日晒,精通骑射。
况且他们心思往往单纯耿直,也早已经习惯了那一套马背上打天下的思维。从小到大便在刀枪棍棒下长大,与同龄人比拼最多的便是骑射和武艺。
他们尚武,自然也不怕抛头颅洒热血。在蒙古草原上,如果受了伤,反倒是勇猛的勋章。
谁若是面对生死胆小了,则在草原上会被人耻笑。
正因如此,来自蒙古的铁骑们必定是骁勇善战,生死无畏的。
其中也包括刚刚被指婚了大公主的额驸班第。
无论是八旗子弟还是他自己,心中都明白。这一去必须打胜仗,只有得到在刀口舔着血的胜利,他才有资格真正迎娶尊贵的公主。
若是他死在了战场上,这场婚事必然会被作废。
他不仅不能死,还要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的冲上去,他必须建功立业,用自己的刀剑拼杀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只有那样,他才能配得上她。
到那时,他终究会洗干净自己身上的淋漓鲜血,像一个英雄一般凯旋归来。
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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