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宫门外闹市。
陈挽初跟着系统到了地方,只见前方人头攒动,马车难以前行,便拉着忍冬弃了马车,一路向着闹市前行。
午后春光溶溶,街边的柳絮被风吹起,落在陈挽初鼻子上,不觉让她打了个喷嚏。
忍冬闻声立即为她买了一支帷帽,轻手为她戴上。
“时下正是柳絮纷飞的时节,主儿仔细些,莫要让柳絮进了口鼻。”忍冬声音软软的,眼底写满了担忧。
陈挽初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觉她身板瘦弱,恍然想起这些天带着她四处奔走,还未曾好好犒劳过她,便转身将她拉入了一间饭馆里。
“客官几位?想吃些什么?”见二人进入,店小二便迎了上来。
“两位,想吃肉!”陈挽初说罢拍了拍忍冬,忍冬一会意,拍了拍腰间钱袋。
“得嘞,这就把店内上好的荤菜都给二位上个遍!”
小二说罢便一抡袖口面上尽带着喜悦。
陈挽初交代忍冬将钱袋藏好,便起身找了处靠窗的位子,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主儿,忍冬这般是不是不合规矩?”忍冬看着眼前的碗筷,低头不敢直视陈挽初的双眼。
陈挽初一摆手,对忍冬微微一笑。
“这里又不是宫中,不必守着这些规矩。我不是说过吗,若非在人前,把我当姐妹就好,不必拘束。”
正说着,小二便端了两盘菜上来。一盘烧肘子上散了些许香葱辣椒,一笼小包子皮若水晶。
“客官,咱家饭馆是江南风味,这两道菜亦是我江南特色。
“这道东坡肘子肉质肥软适口,咬上一口,便是汁香十足,客官不妨尝尝。”小二说罢便用筷子帮二人将肘子肉撕扯成小块,方便二人品尝。
陈挽初用筷子夹了一块,望着裹满汤汁的肘子肉,她先将烧得绯红的肘子皮一口咬下,随即又将整块肉放入口中,一阵酱肉鲜香味便充斥口中。
“肥而不腻,入口鲜香,甚好甚好!”她说罢为忍冬夹了两块,眼神又看向那笼小包子。
“这可是我苏杭有名的蟹黄汤包?”她用筷子夹起一只细细品尝。
“客官也是杭州人?可真有眼力,这正是当年圣祖皇帝南巡时赞不绝口的蟹黄汤包,其味美,想必便不用小的过多介绍了。”
小二说罢便被人唤走,留下主仆二人细细品尝。
“忍冬快尝尝这个,是咱们家乡菜,小心烫……”陈挽初边说边往忍冬盘中拨了半笼。
兴许是因着吃到了家的味道,忍冬显然放松了不少,用筷子夹着一个接着一个往嘴里送。
“主儿……”忍冬默默流出泪,心底一阵心酸。
陈挽初一挑眉,眼神温柔望着她。
“先前奴婢在杭州只随夫人下过几次馆子,一日夫人心情大悦赏了奴婢这道菜,奴婢只记得那味道比这里的,要淡些。”
积攒了多年的思乡之情仿佛在一瞬间爆发,忍冬将头埋在袖子中,泣不成声。
“主儿,我想家了。”
“好忍冬,快别哭了,还有我呢。”陈挽初起身将忍冬抱在怀里,任由她像只小猫一样将脸靠在自己肩头。
见怀中小姑娘还是哭个不停,她便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好忍冬,若是觉得举目无亲,就把我当成家人吧。”她笑着安慰她。
忍冬揉了揉眼睛,终于不哭了,看着小二随后又送上来的几道菜,一想宫中数日里的残羹剩饭,二人便狼吞虎咽下来,一顿过后,已然是傍晚。
街上人山人海,二人跟着人流一路向前,路上还打包了不少小吃。
除了炸豆腐,冰糖葫芦之类的小吃,天桥下不乏能人巧匠。
陈挽初站在一位打铁花的匠人面前迟迟挪不动脚。
她在现代的短短一生中去过许多地方,却唯独未曾亲眼见过这般壮美的景色。
“东风夜放花千树。”她想起了辛弃疾的诗,不觉在口中默念。
“更吹落,星如雨。”忽然身后一声低沉男声飘来,若寒泉般清冽。
“姑娘也喜欢汉家的诗词?”
陈挽初一回头,见一少年穿着玄色衣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麒麟。
灯火阑珊再照在他精瘦的面上,剑眉星目下,隐隐可见他扬起的嘴角。
陈挽初下意识地拉紧了帷帽。
“姑娘别怕,我只是许久未来京城,想问个路。”他满脸歉意地笑了笑,不自觉挠了挠头。
“方才在饭馆碰见小姐,便想要搭话,不想一直未找到机会,小姐是哪家大人府上的?来日一定登门拜访。”
陈挽初心底暗暗不爽,我和你很熟吗?干嘛要告诉你我家住哪?再说这是什么老旧的泡妞手段?
可又想起她方才的吃相,不免略带同情地看了身前少年一眼。
“主儿,宫门快要下钥了。”忍冬拽了拽陈挽初,提醒她注意时间。
男子似乎也瞥见她一身宫女的衣服,嘴角笑容瞬间多了几分放荡不羁。
“原来小姐也是宫中之人,可否将芳名告知在下,改日必当带着厚礼……”他话音未落,便见陈挽初拉起忍冬,一溜烟便钻入了人海。
玄衣少年将胸前扇子缓缓展开,眼神落在陈挽初方才消失的方向,有些伤感。
“无妨,我会找到你的。”
灯火下,一双丹凤眼中,含了几分柔情。
*
入夜,永和宫。
待二人回了宫,已然是深夜。
陈挽初瘫倒在床榻上,细细回想着今日许夫人说得话。
听许夫人的语气,好像白贵人本来便有堕胎的意思,前几日小产之事,反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她想起许夫人口中“胎位不正”的说辞。
“忍冬,你说孕妇胎位不正会怎样?”陈挽初见忍冬还未回房歇息,便好奇问道。
“奴婢也不知,应到是极其凶险罢,记得奴婢娘家有一位小姨,正是因着胎位不正,生产之时竟一尸两命!”忍冬严肃道。
陈挽初不禁吓得一愣,看来在医疗落后的古代,女人生孩子便像进了鬼门关一般,凶险无比。
“那若是孕妇胎位不正,可有什么解决方法?”她又追问。
忍冬细细想了想,却又无奈摇摇头。
毕竟忍冬虽是古代原住民,可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对生产之事想必不甚了解。
看来这种事,还是要找专人问问才行。
*
次日,太医院。
陈挽初再次为自己画了烟熏妆,用帕子捂住鼻尖,装作一副病弱的模样。
她这次穿了一身深青色袍子,为的就是将自己一张脸显得更为苍白。
“陈主儿怎的又来了,可是身子又感不适?”门口小太监再次凑了上来,一脸殷勤。
陈挽初假装咳嗽两声,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本主确实身子不适,昨夜里只觉得难受地厉害,快去请章小太医来看看。”
陈挽初刚吩咐完,才听小太监一拍裤角。
“陈主儿,真是不巧,今日章小太医不当值,听说是跟着他师父张太医外出查验药材去了,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陈挽初沉默片刻,今日本就是来问白贵人胎位不正一事的,现在熟悉的太医不当值,她也不好空着手回去,便又问道:“那我便在此处等着章小太医回来。”
陈挽初随即便找了一处石阶,自顾自地坐在那里。
小太监见状面露难色,声音中满怀不解。
“陈主儿,您看奴才帮您换个太医可好?今日徐院判恰好当值。”
陈挽初连连摇头,若是让别人看出来她是装病来的,便是完蛋了。
忽然闻见堂内一阵药香,陈挽初便清了清鼻子仔细闻着,脑中猛然想起海常在手下的紫苏姑姑曾给她一只药包,心中便有起了疑惑。
“白贵人小产前日日所喝的药渣,是否还在太医院放着?”她突发奇想,便指着药房的方向,问道:“各宫娘娘每日所用之药,可是从那里送来的?”
见小太监点头称是,她便起身向着药房前行。
“陈主儿当心,药房药味浓苦,会被熏着的。”
小太监刚想阻拦,却见陈挽初一捻帕子,甩了甩手。
“本主去看看给本主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至了药房,却猛然发现静妃娘娘也在,二人相视皆是一愣,大抵都未曾料到会在此处碰见彼此。
“给静妃娘娘请安。此处药味大,娘娘怎会在此?”陈挽初率先开口,她注意到静妃手上方才偷偷放下的药罐,定睛一瞧,上面果然是挂着白贵人的牌子。
“本宫素来喜好医术药草,今日来此,也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查验白贵人所用之药。”静妃抬起那双猫儿般带着些许倦意的眸子,忽然一挑眉,看向陈挽初。
“倒是陈常在,来在此地做些什么?”
话音一落,药房便是一阵沉默。
陈挽初背后冷汗直冒,看来先发制人不成,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她刚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才见静妃忽然凑到她的耳边,眼神看向方才拿起的,曾给白贵人煎药的那只药罐。
“那罐子里,曾熬过大量的红花和牛膝。”
说罢,趁着陈挽初一脸茫然,静妃便退了出去,留她一人在原地沉思。
清风吹拂着院中新柳,不慎将一缕柳絮带进门来。
陈挽初眼前一亮,日头总算是透过云层照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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