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太医院。
春风温柔吹拂着陈挽初的鬓角,她猛然一抬眸,真相仿佛就在眼前。
“红花,牛膝?”她虽不通医术,却也知道红花有活血的功效,孕妇应当是碰不得的。
能在太医院煎的药,想必定然是太医亲自开的,白贵人此胎皇上太后亦是格外重视,太医开出来的方子定然会经过多人过目。
能这般自由在白贵人的药罐中偷偷添加药物的,就只能是亲自煎药的许太医。
“给陈主儿请安。”身后一阵男声传来,陈挽初一回头,才见身后许太医已然不知不觉立于她身后。
她猛然一惊,心底止不住紧张。
“许太医好。”她微微笑了笑,掩藏内心的紧张。
“药房熏人,小主怎的亲自来此?”许太医拾起她方才放在手边的药罐,小心翼翼放在一旁。
他用衣袖扇了扇药罐,细细闻了闻,神色忽然变得凝重。
他抬眸看向陈挽初,陈挽初亦在用余光紧紧看着他。
陈挽初咬咬牙,想必他已经知道她发现。
“要走吗?”她心底一阵犹豫,若是跑了,岂不坐实了他的怀疑,便是日后白贵人甚至是贵妃还会刁难。
可若是不走,或许现在便要被灭口在此处。
她一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
“陈主儿......”
“许太医。”
许太医才刚开口,便被陈挽初打断。
“敢问大人,这红花和牛膝两味药,混在一起,有何功效?”
许太医一阵沉默,随即解释道:“红花活血、牛膝强筋,二者混合,便可活血通经......是排毒活血之良药。”
听他的声音颤颤巍巍,此时想必是有些心虚。
陈挽初松了口气,看来如她所料,医者仁心,是不敢下手杀人的。
“大人不必紧张,本主只是偶然间发现,并不是好奇什么。”陈挽初轻轻一笑。
“再说,我一个小小常在,就算知道了大人的所作所为,又能做些什么呢?”她一声叹息,垂眸看向地面,装作神情惋惜。
余光落在许太医面上,他眼神中的紧张早已验证了陈挽初心中所想。
白贵人因着和许太医都在高府当值的缘故,诊出胎位不正后,便暗中联系着许太医帮忙趁着月份不大舍子保母。但毕竟这龙胎深得皇上太后重视,打胎一事是万万不得放在明面上的。
至于把锅甩给纯嫔,想必是受了高贵妃的指使。
证据埋在永和宫后院里,正是被连翘倒掉的药渣。
【滴滴,恭喜宿主找到白贵人小产之真相,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
【请宿主尽快将真相公之于众,还纯嫔娘娘清白!】
耳畔电音一瞬响起,让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真相已经查明,接下来,只需将真相告诉皇后娘娘便好了。
她一颦眉,欲抬足步出药房。
“微臣多谢小主。”
陈挽初闻声顿足,一回眸,见许太医跪坐在地,冲着她的方向磕了个头。
“谢本主做什么?谁说本主要将一切咽进肚子里?”陈挽初回头紧紧盯着他,眼神一时间竟有些动摇。
“陈小主,若您要告发,便将罪过都推到微臣身上算了,白贵人一介妇人,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若非微臣挑拨,又怎有这般心思?”
他说罢便向着陈挽初又叩了一次首,语气真挚,真真让陈挽初心尖一颤。
“放心,我只愿洗清纯姐姐的嫌疑,将罪责推到诬陷纯姐姐的贵妃娘娘身上,皇后娘娘素来宽仁,想必不会为难你们……”
“小主不可!”
她话音未落便被许太医厉声打断。
陈挽初一阵好奇,便缓缓抬眸,眼神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是染了尘埃,此刻显得无比复杂,让人看不透。
“一切都是微臣的过错,与贵妃娘娘无关!”
他声音加重不少,语气鉴定若刀刃般刺入陈挽初耳中,声声击打着她的内心。
她心如明镜,若是将真相告知皇上皇后,高贵妃深得皇上信任,三言两句便可祸水引向别人,谋害皇嗣的罪名只怕是会令他们丢了性命。
可若是放任不管,纯嫔娘娘又会平白无故被人诬陷。
陈挽初犹豫片刻,心中盘算着找一个折中的法子。
*
清晨,长春宫。
富察茉惗轻手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小口后又缓缓放了回去,如此反复了几回,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忽然窗外一阵风动,寒风吹入窗子,引得她咳嗽了两下。
“娘娘当心身子。”佩兰取了一张狐裘给皇后披上,望着她眼底丝丝猩红,不免一阵心疼。
“娘娘这几日为了查清白贵人小产一事操碎了心,宫中本就事务繁杂,娘娘这般不顾身子,费心劳神,奴婢看了心疼。”
佩兰说罢便起身,照着皇后的吩咐,在香炉中添了清心香。
富察茉惗垂眸揉了揉眼睛,轻叹一声,神色中多了几分无奈。
“皇上信任本宫才会将宫中大小事宜交给本宫来做,若是本宫偷懒耍滑,便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如此,若是一日遭到皇上厌弃,又该如何是好?”
她抬眸看向窗边,自顾自地解释着,仿佛是在吊起心底的担忧,让自己回过神来,安心做事。
忽闻窗外一阵动静,富察茉惗猜到是贵妃的仪仗至了长春宫,不禁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来了。”她轻抿一口茶,平息了心底的怒气。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让娘娘久等了,还请娘娘莫要怪罪。”高贵妃刚一进屋门,便为皇后富察茉惗行了请安礼。
见她颦着眉,便起身解释道:“娘娘恕罪,因着皇上昨夜翻了臣妾的牌子,今早又要臣妾去伺侯皇上更衣准备上早朝,这才迟了。”
她说着眼神看向皇后,似乎想从她面上看出些失态来,可惜等了许久,皇后仍是神色平静。
“妹妹乃是嫔妃之首,理应带头侍奉皇上,见妹妹如此尽心,本宫甚是欣慰。”富察茉惗挤出一抹微笑,眼神瞬间若冰晶般雪亮。
“娘娘一大早将臣妾唤来,可是为了纯嫔一事?”见算盘落了空,神色不免有些不悦。
“正是,纯嫔毕竟是三阿哥生母,三阿哥虽养在缬芳殿,可毕竟年纪还小,总是要见生母的,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娘娘素来心软,只是这纯嫔谋害白贵人一事,当日御花园多少人看见过,若是只因纯嫔娘娘是三阿哥生母就对她有所偏袒,未免会寒了白贵人之心。”
富察茉惗一垂眸,查了几日根本毫无线索,如今也怕是不得不相信这纯嫔正是元凶了。
“佩兰,召众位妹妹来罢。”她吩咐道,回想起纯嫔前些日子的“表演”,她不免感到阵阵心寒。
高贵妃见计谋得逞,便也露出了满意的笑。
“臣妾谢皇后娘娘为白贵人主持公道!”高贵妃眉间一挑,向着皇后行了谢礼。
*
正午,钟粹宫。
陈挽初从太医院匆匆而出,一路深思,踱步而行不觉便走到了钟粹宫门口。
见门口守卫的侍卫瞧着眼熟,她便凑上前去,塞了一锭银子给他。
“纯嫔娘娘近来过得可好?”她问道。
“娘娘衣食无缺,只是每日膳房送来的饭食都几乎是原样送回去的,想必是娘娘胃口不佳。”侍卫答道。
陈挽初一皱眉,想起年幼的三阿哥不得同生母相见,不禁泛起一阵心疼。
“稍后本主做些点心,大哥可以帮忙送进去吗?”她又问。
侍卫大哥犹豫片刻,道:“送进宫内的食物需经嬷嬷过目,除了御膳房送来的,其他的全会被扣下。”
陈挽初垂眸轻叹,忽见皇后身边的佩兰姑姑正匆匆赶来。
“传皇后娘娘令,请纯嫔娘娘前往长春宫。”佩兰对门口侍卫吩咐道。
陈挽初心底正疑惑,佩兰姑姑便转身对她道:“陈小主在此处,奴婢便一并告知了,请小主前往长春宫一趟。”
佩兰说完便不见了影踪。
陈挽初猜到皇后停了一连数日的请安,此番贸然请众嫔妃过去,怕是查出了什么眉目来。
她望向长春宫的方向,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燕子缓缓飞过宫墙,陈挽初几乎可以听见燕雀低吟。
她看向身前细柳,顿觉背后似有一阵凉风,吹得她不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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