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氏不知作何想,半晌没有答应的意思。瑞珠担心夜长梦多,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那李太医销毁了脉案就什么也查不到了。她再三催促钮钴禄氏,钮钴禄氏只是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本宫实在是精力不济,这会儿头晕得紧。”
瑞珠无法,只得告退。
她作为贵人,要想宣御医是很简单的事,但是若是想要查看脉案,就没那么容易了,为今之计,只能去求他了。
等瑞珠走远,冰壶上前伺候钮钴禄氏休息,她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娘,为何您不出手帮助宜贵人查清真相?”
钮钴禄氏只是看了她一眼,目露沉思,没有说话。
瑞珠匆忙赶到乾清宫。
梁九功操手站在殿外,见到瑞珠过来,连忙上前打千见礼,“贵人您来啦?”
虽然梁九功对她一直客气,但他是康熙身边的第一红人,瑞珠不会托大落了人家的体面。她笑道:“有劳公公替我通传。”
梁九功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为难,他压低声音道:“惠贵人在哪里呢。贵人若是有急事找皇上,奴才就替您通传。”
既然有人先来了,瑞珠最好是回避一下,但瑞珠此时有急事要找康熙,便道:“我有急事要请示皇上,麻烦公公帮忙通传了。”
梁九功已经提醒过了,瑞珠还是选择要见皇上,他便也不再说什么,静悄悄地揭开挡风的灰熊皮进去了。
冬至过后,天儿越发地冷了,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已经升起了炭火,甫一进殿,就感受到了春一般的暖意。
瑞珠走过去,惠贵人和康熙都坐在榻上,康熙着一身夹棉明黄袍子,正在和惠贵人说话,只听见惠贵人提到了五阿哥,“嫔妾已经将冬衣派人送给了噶礼府上去了,噶礼府上也每三天派人来跟嫔妾汇报五阿哥的近况,说五阿哥已经开始学骑马了呢!五更天便起床练习。”
惠贵人本是想借机在康熙面前夸五阿哥聪明勤奋,不料康熙却不满道:“三天一次?爱新觉罗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不是在母亲的襁褓中长大的,你如此溺爱,成何体统!朕三岁便开始骑马,三更便起床读书,胤湜已经六岁了,学习还这样懈怠!”
惠贵人不料夸赞不成还惹得康熙不悦,不禁脸热,又一转眼看到宜贵人已经走了进来,不知听去了多少,更有些恼怒。
康熙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是瑞珠走了进来,方才他听到梁九功通传,多少有些意外,瑞珠这时候应该在寻找推翻她嫌疑的证据才是。
惠贵人多少有些将气撒在瑞珠身上的意思,语气不甚中听,“宜贵人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听说贵人与钮钴禄娘娘小产一事有关吗?”
瑞珠先给康熙行了礼,又按长幼给惠贵人见了礼。她没理会惠贵人,而是对康熙说道:“嫔妾遇到了些问题,实在是无力独自解决,皇上曾说过您是嫔妾的依靠,是嫔妾的天,如今能帮嫔妾的,只有皇上您了。”
惠贵人坐在一旁,听着瑞珠如若无旁人地说着这些亲密的话,只感觉肉麻。她悄悄看向康熙,却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柔情。愣怔同时,也觉心酸。她是康熙早年就进宫伴驾的宫嫔之一,在五阿哥之前,她还生了三阿哥承庆,那孩子没福,早早就殇了,生下五阿哥后,她日日担心受怕,害怕五阿哥也养不住。马佳氏已经死了三个孩子,只有个格格养住了。她害怕步她后尘,五阿哥不满三岁,她便忍痛求康熙将五阿哥送出宫去养。
如今五阿哥都六岁了,她的恩宠也不再,但只要五阿哥能平安长大,就算没了康熙的宠爱也没什么。这样一想,对康熙身边的新宠宜贵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只是对宜贵人暗暗称奇,这宫里阴私陷害海了去了,从没听说谁能在康熙面前为自己争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皇上倒是对她不同。她暗暗打量瑞珠,不由感叹,这宜贵人果然是肤如凝脂,美貌过人,难过阅尽千帆的康熙也沉陷了。
瑞珠此时已经将自己调查的疑问跟康熙说了一遍,康熙听了也觉有理,兴许是心里也不太相信这件事会是瑞珠所为,他便令梁九功亲自去太医院一趟,将李太医以及平素给钮钴禄氏请的平安脉的脉案拿过来。
梁九功亲自出面,太医很快就被叫了过来。
李太医见梁九功亲自跑了这一趟,还盯着他将脉案取来,心就已经凉了一半,强打精神到了乾清宫面圣。
康熙询问了一番李太医钮钴禄氏之前的情况,李太医不敢更改,只得头冒虚汗地将之前的说辞再次搬了出来。
康熙没说什么,只是取了脉案来看。康熙博览群书,见识广博,就连岐黄之术也涉猎极深,自然能看懂脉案上的术语。从脉案上看,倒是跟李太医说的钮钴禄氏胎像安稳不差,但当康熙看过李太医给钮钴禄氏开的药方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药方中用了不少诸如杜仲、当归、断续、菟丝子等药材,特别是断续及菟丝子是用于先兆流产的药物,也就是说,李太医的说辞根本就不是事实,钮钴禄氏的胎像一直不稳,之所以表象安稳都是因为李太医用了很多保胎药。而且药方中有些药材药性对冲,虽然有一时的安胎功效,但药效凶猛,长久下来不仅不能安胎,还会导致滑胎。
康熙将药方扔在李太医面前,天子之怒似乎驱散了殿内的温度,李太医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砖上,彷如一面面镜子,照出他土色惊惶的面孔。
李太医喏喏说不出话来,事实摆在面前,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康熙耐性耗尽,吩咐梁九功叫了人来,将瘫软如泥的李太医直接拖去掖庭了。
惠贵人实在无意卷入这场风波,然而她此时不好告退,她直觉这件事一定不会简单,李太医无缘无故怎么会谋害钮钴禄氏?这件事到底是别人的处心积虑还是钮钴禄氏自演,都与她没有利益关系。
瑞珠似乎没看到康熙难看的脸色,又说道:“嫔妾还怀疑那日端饺子的宫女有问题,那日吃饺子的时候我与郭络罗氏也在,三个宫女端了三碗饺子进来,我与郭络罗氏吃的饺子都是荠菜馅儿的,唯独娘娘吃了马齿苋的,嫔妾怀疑这宫女有问题,已经派人去拿她了。”
康熙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不简单,他本不管后宫事,但这些年后宫子嗣单薄,太多孩子幼年夭折,此风不杀,以后后宫难有平安。思及此,又派了小庄子前去拿人。
小庄子这一去就快三刻钟才回来,扭回来的不仅有那个宫女,还有个面生的女人。吉祥也跟着来了。
小庄子快言快语地将方才在北五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奴才带着人去的时候,宜贵人身边的吉祥姐姐正在跟这掌事姑姑起争执,奴才最开始在宫女房并没有找到这个宫女,最后是吉祥姐姐说人被她藏起来了,奴才大着胆子下令搜,这才在这掌事嬷嬷的房间内搜到了被绑起来的宫女。”
康熙不必亲自审讯这几个女人,便让小庄子将人扭送去掖庭,那是专门关押审讯犯事工人的地方,他只需要等着,自然会有人将结果送到他手上来。
等小庄子将人押走,东暖阁内安静下来,康熙这才握住瑞珠的手,说道:“你受委屈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知道这件事不是瑞珠做的了。
常年握笔和拉弓,康熙的手指腹有不少茧子,宽大粗粝的手掌纹路明显,将瑞珠的手完全包裹了起来。
“嫔妾要多谢皇上,若不是皇上肯给予嫔妾信任,嫔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瑞珠突然想起一事,又补充道:“皇上,郭络罗氏绝没有掉包钮钴禄娘娘的饺子,贿赂那包金子也是无稽之谈,有人精心织了这么大张网,皇上圣明,定能还嫔妾与郭络罗氏一个清白。”
康熙点了点头,“是,郭络罗氏也受委屈了,朕这就命人去将那太监抓起来,好生审讯一番。”
等所有的怀疑人都被抓去了掖庭,瑞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危机算是渡过去了。
惠贵人见机便告辞了,瑞珠也带着吉祥先行回了撷芳殿。
掖庭办事效率极高,瑞珠估计不出当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但是一直到第二天,康熙那边都没有动静,下午的时候却突然传出消息,钮钴禄小产一事正是李太医背后捣鬼,说是李太医和遏必隆有过节,借机报复。瑞珠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李太医分明就是受人指使,那宫女又怎么解释?那掌事姑姑想将宫女藏起来,若是吉祥再去晚一点,说不定就是毁尸灭迹了,还有御膳房的太监诬陷郭络罗氏,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精心编制了一张网,将她和钮钴禄氏都算计在内了。
吉祥悄悄打听后告诉她,那掌事姑姑曾伺候过圣母皇太后,而李太医早年落魄潦倒,也是受佟国维推荐才进了太医院。这事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恰好吉祥早先照顾了一个年老的太监,他对宫里早年的事情知之甚多,告诉了吉祥。
这样一来,事情也就能解释为何康熙知道真相后选择了隐而不发,原来背后算计之人正是他的好表妹佟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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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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