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的话,说的透彻。
可不是吗?除了受宠的几位嫔妃,更多的人几个月也未必能见到一回康熙。深宫寂寥,并非虚言。
“看戏看戏,喜欢什么戏,继续点,别给德嫔省银子。”宜嫔做主道。
“好好好,姐妹们,咱们今儿听个够本。”
戏楼里的婉转唱腔,越来越远。
“朕小时候和福全、常宁,想出去玩耍时也是这样。躲着宫人,趁他们没发现,偷偷溜出阿哥所,闹的个人仰马翻。”康熙语气兴奋道。
人已经走出戏楼,阮酒酒自然的松开康熙的手,她好奇道:“那皇上算是逃课吗?”
康熙来不及怅然若失手中空空,他斩钉截铁道:“朕怎会逃课。那时候朕年纪还小,不用上课。”
康熙八岁登基,已知恭亲王常宁比康熙小三岁。能拉着常宁一起玩的年纪,康熙定然已经在读书,甚至可能都登基为帝了。
康熙万万想不到,常宁的年纪,成了他话里的漏洞。
阮酒酒不信任的表情太明显,康熙尴尬的转移话题道:“去梅园逛逛?”
阮酒酒双手抱着暖炉,戴上斗篷风帽,蓬松的白色毛滚边,衬的她巴掌大的瓜子脸,精致又清纯。
“听皇上的,去梅园赏梅花。冬天里开的花,就数梅花最好看,嫔妾还没去过梅园赏梅。托皇上的福,今儿涨涨见识。”阮酒酒配合道。
康熙严肃的眉眼,染上笑意,中和了帝王威势,清俊翩翩。
“这算哪门子福气,你想去还不是随便去。”康熙失笑道。
“皇上笑起来真好看。”阮酒酒冷不丁道。
康熙脸上笑意收敛,威严的看着阮酒酒。
阮酒酒不怕他。大多时候,康熙对身边的人很包容,只要不做触及底线的事,哪怕犯了错,他说两句就过去了。
“笑一笑,十年少。”阮酒酒伸手戳着康熙的脸颊,勾出一个笑脸。
“大胆!”康熙冷着脸呵斥道。
凶完,他忍不住弯腰笑出声来:“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阮酒酒抱着暖炉,汲取着暖意,她睫毛微颤,问道:“哪里不一样?”
“更鲜活了些,胆子也比以前大,敢和朕说笑了,还对朕动手动脚。不过,这样很好,朕喜欢你亲近朕。”康熙道。
阮酒酒松了口气,她抬头笑容清澈道:“大概是因为,我知道皇上是位心胸宽广的皇帝。”
阮酒酒步子迈的飞快,往康熙的龙辇赶去。
这么冷的天,她才不要坐自己的步辇。太单薄简陋,不如龙辇舒适挡风。
阮酒酒自以为走的快,康熙两步并一步的,轻松跟上她。
“倒是自觉,知道往朕的龙辇走。”康熙道。
阮酒酒讨好的对康熙作揖,动作不伦不类:“皇上邀我同行,自然是要来去都在同一处的。”
“竟说歪理,但是合朕的心意。快坐进去吧,站在外面说话,风灌到肚子里,容易难受。你刚出月子,要知道保养好身体。”康熙关怀道。
侍弄梅园的太监,提前收到消息,知道康熙和德嫔要来赏花,迅速把园子打理收拾一番,再把闲杂人等赶出去。
偌大的梅花林,一个人没有,幽静深远,只有树梢被风吹摆动的小小声音。
“大概只有和皇上一起走,才能得这么安静的地方。”阮酒酒道。
康熙笑而不语,他遵从心意的,牵起阮酒酒的手,俩人缓缓的走在蜿蜒小径上。
“你穿着花盆底鞋,路不好走,朕牵着你才放心。手有些冷了,梁九功再去取一个暖炉来,让你德主子暖手。”康熙道。
阮酒酒单手环抱着暖炉,炉边贴着肚子,暖融融的,一时半会没觉的冷。
“朕昨儿没去你宫里,你夜里睡的可好?”康熙道。
阮酒酒心道,她睡的可不要太香。没人抢被子,不用被挤到墙角,睡姿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太快活了。
“睡的不是很好。好在有皇上送的葡萄酒,睡前喝了一杯,借着醉意睡过去,醒来就是天亮了,倒也不难熬。”阮酒酒道。
“朕心里挂念你,但是佟贵妃那儿,朕也要宽慰她。”康熙道。
“皇上不用解释,嫔妾都明白的。只要皇上心里有嫔妾,就比什么都好。况且,皇上今儿不是过来了吗?还给了那么多赏赐,给足了嫔妾的面子。这是我与皇上第一次逛园子,皇上不要提其他人,好不好?”阮酒酒道。
康熙捏了捏阮酒酒的手心,道:“小酒瓶子变成小醋坛子了。”
阮酒酒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直冒。
原来皇帝说情话,也是这么的一言难尽。
宫廷园林的景色太美,美的令人沉迷,想不起一点儿不好的事情。
遒劲的树枝,姿态各异的舒展着,一朵朵花瓣,装点在褐色树枝上,既有力量,又有柔美,果真是寒冬里开放的花儿。
“皇上,您能替我折断那根树枝吗?这枝花长得最好看,拿回去插在花瓶里,一定很漂亮。”阮酒酒踮着脚,指着前边的树枝道。
康熙兴趣满满的接受着使唤:“这支?”
“不是,再上面一点儿。对,就是那支。皇上个子高,一抬手就能拿到。真厉害!”阮酒酒看着康熙折下梅花枝,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康熙挺起胸膛,他当然厉害了,折一根梅花枝算什么:“再高一点儿的,朕也能折给你。你尽管挑,看到喜欢的,和朕说。”
阮酒酒眼睛一亮,接下来毫不客气的指使着康熙,替她当一个采花人。
一趟梅园逛下来,康熙满头大汗,阮酒酒满载而归。
红的、黄的、绿的,不同颜色品种的梅花,分别被雅兰、梁九功抱了一大束在怀里。
阮酒酒则拿着康熙折给她的第一支红梅,爱不释手的攥了一路。
康熙注意到这一点,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自己的心意被珍视,这种感觉很美妙。
“等下雪的时候,朕带你过来围炉烤鹿肉吃。白雪红梅炙鹿肉,是冬日一大雅事。”康熙道。
话音刚落,天上飘下了白色的雪花。
先是小小的一朵,稀疏落下,慢慢雪花越来越多,也下的越来越大。
阮酒酒咂舌道:“皇上真龙天子,说想看雪,天公就作美,为皇上落一场雪景。”
康熙也惊讶自己语出必灵:“既然如此,暂且不回,晚膳在梅园用。”
园子里设有八角亭,康熙出门随从众多,这个时候用处就体现了。
不一会儿,凉亭四面被帷幔封住,只留着一面,看眼前风景。
炉子和炭火,飞快的搭在空地。石桌上铺好桌布,点心、鹿肉、梅子酒一一送来,外加一个御厨。
亭外大雪纷飞,地上不一会儿铺了一层白。
负责梅园的小太监,机灵的找到一个瓷瓶,送了过来。
阮酒酒把手里的那支红梅,插进瓷瓶里,幽香扑鼻,萦绕在亭子里。
“有美酒佳肴,还有梅花可赏,皇上觉得如何?”阮酒酒坐在炉边烤火,康熙学着她也坐在炉边。
两位主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铁板上的烤鹿肉,御厨差点儿紧张的没翻过来鹿肉片。
切成薄片的鹿肉,不一会儿在铁板上,烤出滋滋的香气。
第一片烤好的鹿肉,放进康熙的碗里。
阮酒酒等着第二片,谁知康熙把熟了的鹿肉蘸好佐料,递到她嘴边。
“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味口。”康熙道。
阮酒酒突然十分感动,美食当前,愿意把第一口肉让出来的人,绝对是位大善人。如果是现代,阮酒酒愿意和他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和饭搭子。
阮酒酒毫不犹豫的张开嘴,啊呜一口吃下。
“好吃好吃,皇上调的蘸料香,御厨烤的火候也好。”阮酒酒一边吃着,一边迫不及待夸奖道。
康熙微微得意,他喜欢吃鹿肉,对鹿肉的吃法,比御厨还精通。
“喜欢就多吃些。朕再给你弄。”康熙道。
哪能让康熙一直动手啊,是命太长不想活了吗?
阮酒酒礼尚往来的,学着康熙蘸调料的顺序,也弄好一块,喂到康熙嘴边。
老实说,阮酒酒弄的鹿肉,调料味道一般,但是康熙吃到嘴里,就是觉得比以前吃的味道都好。
御厨心如止水的,夹起一片片鹿肉,机械的烤着。
他瞎了,除了眼前的鹿肉,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等回御膳房,一定要提醒关系好的同僚,德嫔的膳食不可慢怠。
梅子酒清甜爽口,吃完鹿肉后,喝上一口很是解腻。
就是,白酒酿成的梅子酒,后劲大。火盆熏起的高温,让酒劲上头的更快。
康熙看着脸颊连着眼尾,一片绯红的阮酒酒,柔声道:“可是吃饱了?天色已晚,回去吧。”
阮酒酒克制着醉意,乖巧的坐在凳子上,乌溜溜的杏眼望着康熙:“吃饱了。”
梅园里,阮酒酒一顿烤鹿肉,喂饱了肚子。回到永和宫,康熙不亏待自己的,吃了几顿,喂饱了他。
天没亮,阮酒酒被雅兰和芝兰,连着喊了好久,才迷糊的悠悠转醒。
“哎呦,我的腰和腿,怎么又酸又疼的。”阮酒酒皱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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