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仪新换了一个新房子,三室一厅,月租一万二。
你问她为什么一个人要住三室一厅?
那自然是因为她住三室一厅习惯了,就这个三室一厅,她还觉得太过于局促了,毕竟是住在贝勒府的人。
好在如今这个大小,勉强可以找住家保姆了。
要她说,一个还很不够,三四个机灵的小丫头都是要的。
当然,这年头没有人牙子了,但是有人才市场。
她挑了又挑,实在挑不到年轻、好看、手脚勤快的,只能还找了一个大妈,光这两样加起来就两万块钱了。
而且她在外面逛街,真的是看见什么都想买。
“喵——”
昨天,她买了一只布偶猫,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几万块钱。
不过喵喵确实漂亮,一双眼睛蓝盈盈的,仿佛宝石。
她一个人在这边,无依无靠,也没有认识的人,只能够抱着小猫咪和它说话了。
小时候,她也养过一只猫,因为它全身乌黑,只有猫爪是白色的。所以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踏雪寻梅”。
“梅梅。”敏仪把头埋进长长的猫毛里,“你一定要记得,是我把你带回家的,知道吗。”
她花钱如流水,自己毫无感觉。实在因为以前在家中,阿玛额娘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也完全完全没有钱的概念。
不过,只要把那个苹果尊给卖了,至少还能让她逍遥个一两年的。
而在她自己家中,这样的物件少说也得有十箱八箱的。
就她自己的嫁妆,若拿到这里,样样都是价值连城。
敏仪打开角落里的保险柜,心满意足地数了数,从中取出了一幅画,然后出去了。
见她走了,新来的保姆张妈给老闺蜜打电话抱怨。
“哎呀,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矫情的厉害。也不上班,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外头瞎逛什么,天天都是买买买……”
“她还养了一只猫,还是长毛的,天天家里那个猫毛飘的到处都是,烦也烦死了。听说好几万块买的,几万块买一只猫,真是疯了!”
“哪里来的钱?我怎么知道,搞不好是……不跟你多说了,我出门买菜去了。”
敏仪记得顾明怡常去一家古玩店,熟门熟路就摸过去了。
老秃和宋尘仙正在屋里验货,老秃问:“上次那个鉴宝大会,听说你过去了?”
“是啊。”
“有没瞧见什么时新的货?”
“还真有,看见一个苹果尊。”
老秃大概是年纪大了,帕金森要犯,手一抖:“就那个釉里红团花纹苹果尊?!”
“不是釉里红的,是五彩的。”
康熙的苹果尊有好几个样式,五彩的那个不便宜,釉里红的更贵,之前拍卖会也拍过,国博里就有一个。
国博知道吧,国博!
什么档次,不用多说了吧。
老秃震惊了:“我听说有人拿着这个去鉴宝,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也没上手,但八成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那就是能以假乱真那种。
“谁拿来的?”
古玩圈是个非常小的圈子,大家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的就算不露面,但名号大家都熟。
那些天天在外头淘货,号称“故宫一个、我一个,故宫没有、我两个”的,和他们真不是一路。
——“但凡说手上有汝窑、元青花的,统统打出去。”
老秃转念一想,觉得宝主本人不会自己带着这东西招摇过市,就算鉴定应该也是委托他人,自己神神秘秘隐藏在幕后。
这几天,宋尘仙通过各种渠道,查出了顾明怡的身份。
毕竟现代社会,没有什么是能够瞒得住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可查下来,顾明怡真的是平平无奇、清清白白。
她也不是本地人,只不过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前段时间还失业了。
“她从哪里手上有这么多的珍品?”
虽然前头几个不算什么大件,但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也很奇怪。
老秃虽然眼红,但也知道这样的宝贝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肖想和染指的。
“早知道我就去了,就算不能上手摸一摸,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啊。”
老秃啧啧,“不知道什么人能有苹果尊,真想见识一下。”
宋尘仙瞥见有人进来,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
卖古玩这事,之前都是顾明怡每周一来做,敏仪这是第一次。
“你——”老秃眼珠子要滚出来了,手舞足蹈不知道指哪边,“她……就是她?!”
宋尘仙拍了他一把,让他赶紧收起这没见识的土包样。
他主动打招呼:“又见面了。”
敏仪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因为不是她本人的记忆,所以有些混乱,她理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一个大概。
“所以,这是你的店?”
“不是,我只是来坐坐。”宋尘仙耸肩,“可以当我不存在,你们自己聊。”
敏仪其实还真不太会跟不认识的人聊天,一般这时候,都是沉香来说话的,哪用得着她亲自说。
沉香就是她的嘴、负责叭叭叭。
另还有几个小丫头就是她的手和腿、负责哒哒哒。
宋尘仙有些发毛,又不是没接触过,怎么眼神这么陌生,冷冰冰的。
还不如之前地铁上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有意思呢,看着好像是两个人。
其实他年纪也不大,二十来岁,不过年轻人么总喜欢装少年老成。
盘盘手串、喝喝茶,显得很有城府的样子。
“小姑娘。”老秃喜滋滋说,“这次又来什么新货了?哦,是——古画?”
这次敏仪明显带的长条形的卷轴,废话不说,她直接取出来,是一卷山水画轴。
老秃戴上眼镜:“古画么,这个我不太在行。”
“五哥。”他对宋尘仙说,“要不请您来掌掌眼。”
宋尘仙朝敏仪挑了挑眉,敏仪微微点头。
不过她有些奇怪,怎么这老头子还要叫这年轻人做哥?
还是五?
对于“五”字,她观感那可差得很。
术业有专攻,宋尘仙也主要是搞瓷器的,书画不在他专业范畴之内,但大致也能看一看。
“应该是清朝的,原装原裱。”
所谓装裱,就是以各种绫锦纸绢对书画作品进行装裱美化或保护修复。
把新画按规范的进行装裱叫做“原装原裱”,珍贵的画作是很看重是否原装原裱的。
一旦原装原裱被破坏了,画作价格也会大打折扣。
不过,字画时间长了难免有受潮、虫蛀等损害,这时候就需要对字画进行“揭裱”,重新装裱。
“作者么……”
下面留了款,但没听说过,估计没什么名气。
画的么,倒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种没有留下大名声的人,书法绘画价格也不是很高。
当然,牛掰的人物,自然能卖出让人咂舌的价格。
比如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朱耷,是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的九世孙,明亡后削发为僧。
朱耷擅书画,十一岁就能画青山绿水,花鸟以水墨写意为主,山水师法董其昌。绘画以大笔水墨写意著称,擅于泼墨,尤以花鸟画称美于世。
2009年,他的《仿倪云林山水》,以8400万价格落槌成交,创造了当时中国书画拍卖价格的新纪录。
2010年,西泠印社秋拍古代书画作品专场,他的《竹石鸳鸯》从3500万起拍,最终以1.187亿元成交。
综合起来,这些年他拍卖的作品,每平方尺均价高达126万!
宋尘仙搓了搓纸张,皱眉:“怎么看着年代不对?”
肯定不是几百年前的。
纸张这东西,最容易看出岁月的痕迹。
书画造假、由来已久,尤其是明代中期的苏州,造假水平之高,绝对能够瞒天过海了,就连专家也难以辨识。
当时,沈周的学生文徵明,在专诸巷看到有人卖老师的画。
他鉴定为真、毫不怀疑,奉若至宝地买回,悬于内室、仔细观摩。
结果,他一个朋友顾从义随后也去买画,以更低的价格买下了一幅沈周画作,与文徵明所购居然一模一样。
谁真谁假?
没有真的,都是伪作。
文徵明是名重一方的鉴赏家,而且是他自己老师的作品,他都看不出来,可见造假水平之高超。
等文徵明去世后,因为他名气更大,书画作品满天飞。
按照数量,他就是一天到晚不睡觉也画不完这么多的。其中十有**都是假的。
宋尘仙不是专门书画鉴赏的,看笔法什么的看不出来,但对纸张略知一二。
“烟熏、酸泡、连油带土的往上抹,都是常态。”
更有甚者,会专门找来生了虫的过期米面,将伪作放进去,再把口袋扎紧。
隔上几个月取出来,一幅古色古香、还有虫子咬噬痕迹的“古画”就诞生了,这就叫作“做旧”。
宋尘仙走到窗前看了看,这幅画一点做旧痕迹都没有,新的简直让人发指。
能保存的这么好?别不是真的新画的吧。
搞不好还是上周画的。
老秃这店一般是不收古画的,实在是因为如今的古画造假的工艺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已然是到了神鬼莫辨的地步。
所谓真假难辨人与鬼,纷纷扰扰数百年。
对于所有的古董艺术品收藏来说,书画是最深奥,最高规格的收藏,同时也是最难鉴别真假,最耗费时间的。
除了从小就学习字画的人以外,门外汉看古字画犹如雾中花、水中镜。
老秃皱眉看着落款:“这谁画的啊?”
敏仪心里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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