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话里的意思,年梦竹多少能懂一些。不过她身为刚刚进府的侧福晋,自然没有资格评说王爷和福晋之间的关系。
“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胤禛握住年梦竹的手,“我已将你视作知己,望你亦如是。”
年梦竹躺了下来,拿起一本放在自己和胤禛中间的书,随意一翻,却没心思看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您虽然这么说,梦竹却也不太敢揣测您和福晋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世上找个人陪伴容易,知己却很难求。能遇到您,已然是梦竹的造化。”
“你这只小狐狸!”胤禛笑着瞪了年梦竹一眼。
小狐狸‘狡猾’,却也擅长制造惊喜。四月初六夜里,胤禛原想着今儿个又是看书、谈禅、下棋的一日,见到年梦竹的时候,却见她粉黛略施,眼中的情意比往常更浓一些。
都说女人是敏感动物,男人捕猎时更敏感。
床上那几摞书已经不见踪影,年梦竹递给胤禛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脸上透着些许羞涩:“王爷若觉着成,梦竹今日绝不慢待您。”
胤禛瞧着那盒子里的东西,起初自然有些接受无能。不过想起几日之前,他亲自去钦天监找洋人传教士,那传教士操着一口不大标准的汉语对自己重复了一遍那封信中的话,又觉着梦竹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委实已经费了很多心思了。他若不领情,反倒更不大丈夫。
入府已然半个多月了,软烟罗纱帐轻轻落下,胤禛总算和年梦竹彻底相对,中间没了那道‘子曰诗云’的‘鸿沟’。
“王爷,谢您这些日子的宽容。”年梦竹主动握住胤禛的手,“我知道,您在福晋面前,一直替我兜着。”
胤禛将年梦竹的长发拨到她耳后,一脸云淡风轻:“举手之劳。何况你我之间的事,自然无需旁人插手。”
年梦竹轻咬下唇,将一双玉臂搭在胤禛肩上,附到他耳畔轻声说:“您待我的好,我会清清楚楚记在心里,今生今世都不会忘。”
“只有今生今世么?”胤禛有些贪心,他后院的那些女人大都觉着自己深不可测,遇到年梦竹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深得古人‘精髓’,对着心爱的姑娘说起情话来,脸不红心也不跳。
年梦竹脸红过耳,以往还不曾有人问过自己这样的话,突然蹦出来一个,还是往后余生都会相对的人,她想回,却又羞于开口。
胤禛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如果说方才心头还飘着一朵不算太大的云彩,此刻便已完全放晴。
红烛过半,年梦竹的额头上渐渐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胤禛亲自用帕子给她擦掉,小心翼翼将这丫头搂进怀里:“时候儿不早了,你累了就睡吧。”
年梦竹低低应了一声,软绵绵地窝进胤禛怀里,只觉得安全又舒坦。
透过烛光瞧着侧福晋这张俊俏的小脸儿,胤禛第一次明白了太祖、太宗曾有过的那种情有独钟的感觉。这种情愫不关乎相遇的早晚,不关乎年龄的差距,遇到了,便是上苍的恩赐,也许用尽了一世乃至几世的运气。
翌日清晨,年梦竹醒来的时候,胤禛竟难得的没有起床去一旁的卧榻上打坐。
四目相对,年梦竹嫣然道:“王爷今儿个想偷懒?”
“偷得浮生半日闲。”胤禛蹭着年梦竹的脸颊,“今儿个歇一天,你也不要去后院儿舞刀弄枪了。”
“不成。”年梦竹神色认真,已经起身下床,拎起搭在龙门架上,早就备好的那套练功服,“荒废一日,便会有第二日,索性一日不停。”
胤禛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意志力十分坚定的人,普天之下,想找出第二个来都不容易。这回他不用找了,这第二个竟然已经被老天爷送到了自己身边。
他轻声叹息,起床自己套上练功服,言语中透着些许抱怨:“你说得有理,本王自愧弗如。自明日起,早起打坐、练功,绝不间断。”
年梦竹将头绳系到手腕上,转身先侍候胤禛穿好练功服:“您心里不乐意,直说就是。嘴上应承的好好的,心里却想着,‘这丫头委实气人’,可有意思啊?”
“有意思。”胤禛右手揽住年梦竹纤细的腰肢,望进她水一般的眼睛,“如今,你彻彻底底是本王的女人了,再敢造次,本王决不轻饶。”
四月中旬,康熙依照旧例随侍皇太后北上热河行宫避暑。老皇帝钦点太子胤礽随行,恩旨命刚刚纳了侧福晋的胤禛留在京里办差,胤祥自然也留在家中‘看孩子’。
随行的太子满腹抱怨,以往皇父出巡,总会命他监国,这回他由废到立,皇父再也没放过权。北上热河让他随行,说得好听点儿,可以随时侍奉玛嬷和阿玛,实际上不过是阿玛不放心让自己待在京城而已。
胤禛对于这次皇父没叫自己随行倒是看得很开,左右老十三也不去,差事少的时候,兄弟两个还可以聚在一处喝喝酒,赛赛书法,远比在围场里狩猎快活。
可惜快活的日子没过几天,围场那边就传了消息过来,说皇上自出京后便抱恙,至今未愈不说,出行还需有人在侧搀扶。
皇阿玛的身子越来越差,这一点胤禛他们兄弟几个心知肚明。
老十三放下手里的白棋,待前来报信的奴才退了下去,才对胤禛说:“四哥,要不去热河给皇阿玛请个安?”
胤禛右手捻着佛珠,眉心微皱:“阿玛特意叫人传谕大学士,该是希望我们几个阿哥能知道。”
胤祥点了头:“四哥的感觉向来很准,若不耽误差事,去一趟,阿玛想来也不会怪罪。”
“你随我同去?”胤禛自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阿玛如今最渴望的就是父子之间的亲情,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这趟热河也是应该去的。
胤祥笑道:“不妨也叫上新四嫂同去,若需要做些吃食孝敬阿玛,没有嫂子在,恐怕不成。”
“你指望年梦竹做吃食?”胤禛嗤之以鼻,眉眼间既透着嫌弃,又有些宠溺神色,“怕不是想惹阿玛生气。”
胤祥感到吃惊:“照四哥的说法,这位新四嫂还真是独树一帜,非同凡响。”
“不过也只能带着她,便是琼敏,骑术也差着她很多,昼夜赶路吃不消。”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回家去收拾收拾,再看看弘暾。”
“两个时辰后,德胜门外见?”胤祥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茶,看着棋盘上的白子,言语间颇有遗憾,“眼瞅着就要赢了,可惜。”
胤禛瞪了老十三一眼:“越发没出息,你几时这么在意输赢了。”
“真正在意的人,才不会像我这样直说出来。”胤祥笑着往门外走,“四哥快去找新四嫂吧,还得去交代交代,两个时辰可不富裕。”
年梦竹是个利落人,听说又能去热河了,她即刻换上胤禛特意命人找出来的袍子,头戴瓜皮小帽,带上弓箭就要走。
胤禛笑道:“你就这么急?”
“您不该更急么?”年梦竹已挽住胤禛的胳膊往屋儿外走,“表孝心还是应当急着些,越是风尘仆仆,是不是越好?”
胤禛不置可否,轻轻刮了一下年梦竹的鼻尖儿:“依我看,你是想着又能去围场狩猎了吧。”
“您这个时候还想着带我去,我很意外。”
胤禛笑道:“带着你这个最想去的去,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么?”
德胜门外,胤祥骑在马上,骏马一侧挂着宝剑,另外一侧挂着长弓。
胤禛策马赶至胤祥身边,不由问:“你这么还带着把剑?”
胤祥拨转马头,走在兄长身边:“从京城到热河,毕竟有些路程,当心些没坏处。”
胤禛微微颔首。
胤祥瞧着年梦竹的打扮,笑道:“四嫂这身打扮,还真有四哥你当年的影子。”
胤禛瞪了弟弟一眼:“如今是什么时候,你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胤祥一抖缰绳,骏马起了架势:“四哥放心,不该开玩笑的时候,我绝不开玩笑。”
纵马驰骋原本是一件快事,可惜马行不远,胤祥的马不知是惊了还是怎样,竟然将胤祥摔到了地上。
胤禛即刻跃下马背,也险些摔倒。不过他顾不得自个儿,跑到胤祥身边问着:“摔到哪儿了?可严重?怎么这么不小心。”
胤祥右手摸着自己的右膝,由奴才扶着站了起来:“四哥你也不怕嫂嫂笑话,摔个马而已,小时候又不是没摔过。”
老十三的马术有多好,胤禛十分清楚:“你不能去热河,四哥送你回家。”
“我真没事。”胤祥右腿一动,膝盖针扎一般疼了起来,饶是他这个平日里最能忍耐的,也皱了眉。
胤禛握住胤祥的胳膊,吩咐苏培盛:“叫了当值太医去十三爷府上。”
苏培盛躬身称是,翻身上马,往内城方向跑去。
年梦竹从包袱里取出药酒和金疮药,先给胤祥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半蹲下身,准备去挽胤祥裤腿的时候,胤祥却躲了躲:“四嫂,这,不合规矩。”
“这个时候儿还讲什么规矩。”胤禛朝年梦竹点了下头。
挽起胤祥的裤腿,年梦竹有些吃惊,胤祥右膝红肿,显然不是方才摔马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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