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兴奋又不知所措的四阿哥,年梦竹感到好笑:“您又不是头回儿做阿玛,何况,还不确定。”
“这回不一样。”胤禛的眼睛有些红,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世/祖皇帝会将董鄂妃所生的四阿哥称作‘朕之第一子’,血脉相连固然重要,‘子以母贵’也并非全无道理。原来,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和旁人生的比起来,终归有那么些不一样。
年梦竹坐直了身子,摸着胤禛的脸颊,嫣然道:“您这副模样真不能让旁人瞧见,这一世,您只能让我见到您这个样子。”
“真是霸道!”胤禛双手加了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到了他的侧福晋,又怕太过用力,弄疼了他的宝贝。打从记事至今,他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候,即便是被阿玛训斥,他也能举重若轻,很快正视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什么是‘捧在手心儿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他如今总算明白了。
入夜,狮子林的暖阁里,胤禛搂着年梦竹,不时和她相视而笑。
“累了就睡?”他轻轻摸着年梦竹尚未隆起的小腹,“太医说了,你虽然身体底子不错,可有孕日子尚浅,还是要注意着。”
“这个我自然知道。”年梦竹心里也很兴奋,两辈子人生,她还是第一次有做人娘亲的机会,“可是我的确睡不着。”
“偶尔一次也不妨事。”胤禛给年梦竹掖了掖被角,“我也很兴奋,我也睡不着。”
年梦竹窝进胤禛怀里:“太医一口一个小阿哥,若生来下是小格格呢?”
“说你怀的是小阿哥是祖宗留下来的习惯。在我心里,只要是你生的,阿哥格格都很好。”胤禛嘴甜起来仿佛抹了蜜,“若是生个像你一般俊俏、机灵又聪明的小格格,我必定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儿里护着,这世上最好的,我全都拿来送到她手上。”
“听起来,您还真是位好阿玛。”年梦竹嫣然而笑。
胤禛轻抚着年梦竹的背脊,时不时傻傻一笑。
年梦竹脸颊泛红,硬逼着自己闭上眼睛:“睡了睡了。”
“好。”胤禛在年梦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也合上了眼睛。其实两个人都装得挺辛苦,最后还是年梦竹这个更心大的人先睡着了。
胤禛听着怀里侧福晋均匀的呼吸声,想着自己终于又要做阿玛了,一丝丝激动、一丝丝兴奋,最后都化成了满足。到了后半夜,他惊觉自己的胳膊被年梦竹枕得有些发麻,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动,索性去想未来的几个月里,有什么应该注意,有什么应该提前准备。梦竹第一次做额娘,一定会紧张、害怕,他这个‘闲人王爷’还是该多抽出些时间来,好好陪伴。再有,朝堂上的事不能再在她面前说了,没有什么比她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如此这般想着,天渐渐亮了。
多年来早起练功的习惯形成了生物钟,年梦竹从不会因为前一日睡得晚了些便耽误第二日一早练功。是以,当她习惯性起床的时候,直接被胤禛轻手按住了。
“我就知道,你还忘不了出去刷枪弄棒。”胤禛的脸有些黑,“太医说了,你要好生养着,过些日子皇阿玛下旨回宫,你我便坐到马车上去,慢慢往北走。”
“您不去护卫皇上的安全么?”年梦竹自然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乖乖躺在床上,“我带着我那小丫头一起坐车,不妨事的。”
“这事儿大意不得。”胤禛右手揉着自己的左臂,目光厉了些,“我待你有多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本就是我的软肋,如今又有了身孕。我时时刻刻守着你,才最安心。”
年梦竹坐了起来,给胤禛揉着胳膊:“您其实,不必说出口。”
“我不说,你怎么知道呢?”胤禛温柔地笑着,“我待你好,理当要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然我的心思岂非白费。说出来,你高兴,我也高兴,何乐而不为?”
“您可真是……”年梦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向来感情内敛,所有的爱几乎都是付诸于行动而非言语,现在碰到胤禛这样什么事儿都恨不能昭告天下的,既高兴却也有些难为情,“难为您在旁人面前摆出一张冰块儿脸,辛苦得很。”她不由瞪了胤禛一眼。
胤禛朗声而笑,将年梦竹揽进怀里:“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说的就是你吧。”
“我明明在就事论事。”年梦竹轻扬起头。
胤禛看着她清清亮亮的一双眼睛,不由得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俯身吻上她嫣红的口唇。好一阵缠绵过后,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胤禛强迫自己离着年梦竹远一些,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才说:“我管着自己些,你也约束着自己,往后不准再早起练功了。”
“那就早起散步?”年梦竹已蹬上靴子下了床,“四爷您该相信我。”
“不是你家老四么?”以往都是年梦竹伺候着胤禛穿衣裳,这回反了过来。
年梦竹一怔,想起被胤禛看到的那张信纸,心里竟然有一丝尴尬:“早说过,那不是准备给您瞧的?”
“不给我瞧,你是写出来玩儿的?”
年梦竹去拿搭在龙门架上的外袍,侍候着胤禛穿上:“写给我自己看。”当然还有几百年后的人,如果她此时此刻的生活并非一场梦,而是现实,或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的话。
胤禛搂住年梦竹的纤纤细腰,笑道:“给我看,我会很高兴。”他又拎起一件斗篷,给年梦竹披到肩上,“行宫里早晚很凉,你偶尔会手冷脚冷,注意些。”
年梦竹樱唇轻抿,点了下头。
胤禛哄老皇帝的功夫不是盖的,再加上老皇帝在狮子林中看到了好景致,喝到了好酒,不用胤禛开口请旨,老皇帝便恩旨令胤禛回京时好生照料着侧福晋,护好他的小皇孙。
年梦竹正给两位‘大佬’斟酒,听到老皇帝的说辞,脸颊微微泛红。
康熙端起酒盅抿了一口,似不经意说道:“四阿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膝下还是该多几位阿哥。”
“阿玛教训的是。”胤禛用眼角余光瞟了年梦竹一眼,后者勉强笑了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十月初,老皇帝看到了热河的红枫,这才下旨回京。胤禛陪着年梦竹坐在马车上,车行速度不快,主要还是照料着年纪越来越大的老太后。
年梦竹的小腹已有些隆起,胤禛右臂揽在她腰上,左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紧张:“其实我该请旨和你一道留在热河,一路颠簸,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整日养在深闺里的格格兴许不成,可我这种野丫头无所谓。”年梦竹想起自己当年随老师下工地时,‘隔壁’课题组老板挺着大肚子都快生了,还在基坑边上嘱咐学生仔细清理瓷器,一点儿都不能有磕碰。最后羊水破了,还是她开着车把别人家课题组的老板送到医院去的。
“主要也对你身子不好。”胤禛还是有些不放心,左手轻抚在年梦竹的小腹上,“我还记得紫棠她们有孕时,整日窝在屋儿里,躺在床上养胎,从不像你这般,跟着我跑不说,还日日坚持着早起。若不是我在你身边守着,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舞刀弄枪?”
年梦竹笑道:“您该信我,只要分寸得当,有益无害。”
胤禛扯了下嘴角:“你是第一次做人额娘吧?一丝经验也无,要我这个做过几次阿玛的人信你?”
“您有认认真真做过阿玛?”年梦竹觉得好笑,她进雍亲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了,胤禛是如何待他后院儿女人的,她看得清清楚楚。诚然,因为他几个早殇孩子的缘故,他待四阿哥、五阿哥已经很好,可是四阿哥、五阿哥尚在娘胎中时,他好像日日都在自己房里谈禅、下棋。想到这儿,年梦竹心里不由起了一丝愧疚,女人怀胎,终归还是希望得到丈夫关心的吧。
胤禛见年梦竹脸上神色变幻,她心中所想,他大抵也猜出了一二:“其实,我是个懒得做戏的人。可是在外头,有些戏不得不做。在自个儿家里,若是还要做戏,是不是苦了些?”
“难不成,王府中还有人敢逼着您做戏?”
“不是‘逼着’。”胤禛语出无奈,“若是不得不做,不如索性不见。”人和人之间相处,终归是讲究缘分的。有些人,譬如他和年梦竹,只打眼一见,谈上两句,便知道彼此可做知己。还有些人,终归是两条路上的,再努力,也揉不到一处去啊。
年梦竹大概能理解胤禛的心情,话说出来虽然有些薄情,若是真的虚情假意,伤的也不止是一两个人。如今这般,也未见得就是不好。
胤禛轻声叹息,扬声对着赶车的奴才道:“速度放慢些,侧福晋身子不成。”
年梦竹红着脸怼了胤禛一下:“我身子好得很,不许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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