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临近晚声,蝉鸣依旧噪动。
新生的三年高中生活在一片沉闷的炎热中拉开序幕,湘庭二中门口滚动着电子横幅“欢迎新生入学”。
经过高三教学楼,面向操场的墙壁上挂着上一届高三学生的“毕业去向”。小县城里出清北是需张罗打鼓庆祝的喜事,二中考上清北的学生的名字被单拎出来夸耀。
路过的家长带着孩子驻足观看,指着名校鼓励孩子,努力学习,争取去榜上的好大学。
一年一轮回的新旧交替。
黎安夏的家离学校有点距离,湘庭二中在城郊,有点偏远,她骑车过来要二十多分钟。
报道的时间是上午9点,黎安夏提前到了,教学楼分班表前人潮涌动。
她拍了一张照发给余洛洛,“好多人。”
余洛洛:你就到了吗?我还在吃早餐,你帮我看看我分到哪个班了,看有没有孟秋。
黎安夏:好的,我帮你看看。
黎安夏等人轮换的空档,挤了进去,开始一个班一个班的看起来。
湘庭二中这一届分了两个尖子班,中考全市前200的学生。原本是只想分一个的,为了激发老师和班级间的“共同竞争,共同进步”,才分了两个。
黎安夏中考考了全市前50多名,尖子班是肯定进了,她分到了高一(2)班。她在高一(1)班和高一(2)班见到了许多眼熟的名字,暑假一起跟她学琴的彭心蕊,吴喻宁,方周周等,最让她开心的是见到吴喻宁的名字。
吴喻宁是黎安夏小学时期玩的最好的朋友,可吴喻宁初中去了台云中学,黎安夏去了湘庭三中,就此分开。
刚分开一两年,黎安夏在吴喻宁生日还是会写信送礼物给她,随着初中两人异校,就少了联络。
吴喻宁在高一(1)班,在她隔壁班。
黎安夏继续往后面看,在高一(6)班上找到了余洛洛跟孟秋的名字,她的心顿了顿。
羡慕、酸涩还有微妙的嫉妒。
她压下复杂的心绪,把两人一个班的消息发给余洛洛,附上拍到两人名字的照片。
余洛洛:哇塞!太棒了!真的跟帅哥在一个班,多亏你的吉言。我马上就来学校。
黎安夏见余洛洛这么开心,她把那些坏情绪全都抛诸脑后,只要余洛洛开心,她也之高兴。
黎安夏收起手机,拿着准备好的材料去教室报道。她来的早,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她选了个靠近窗户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不一会儿,有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教室,各自找位置坐下。有些同学互相认识,熟稔地三五成群坐到一起,开始讨论暑假生活。
黎安夏恍然想起,湘庭二中有自己的初中部。湘市出名的公立高中是湘庭二中和湘庭一中,这两所学校分庭抗礼,抢夺大部分优秀的生源,其中湘庭二中的师资力量、学生升学比一中好些。私立高中就是台云中学和实验中学了。
其中就只有湘庭一中没有开设初中部,经常招收湘庭三中的学生,黎安夏的大部分同学都去湘庭一中。
黎安夏掏出手机,屏幕上充斥着未读的消息。
余洛洛:我已经到教室了,孟秋还没有出现,我还想坐他旁边的位置呢。
黎安夏:好的缘分总是姗姗来迟。
李靖宇:没人告诉我大学军训这么累啊。
李靖宇:叠被子真的太辛苦了。
附了一张叠得跟豆腐块一样的被子。
李靖宇:教官训人就算了,学院学生会检查卫生的学长怎么也能批斗人。
黎安夏一路看下来,李靖宇给她发了三四条消息。从演出结束后,他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聊天。消息发的频繁,关于他生活的内容巨细无遗,黎安夏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但转念一想,男女之间还是有纯友谊的,说不定李靖宇把她当妹妹。黎安夏挺想要一个哥哥的。
黎安夏打开聊天框回复:真是太辛苦了!我今天开学,军训的苦也得轮到我吃了。
黎安夏回完消息就在联系人列表里搜吴喻宁。
黎安夏:嗨!我在二中新生入学表见到你名字了,我们在隔壁班。
黎安夏:你为什么没在台云读高中啊。
处理完消息,黎安夏抬头往教室里扫视一群,乌泱泱地来了许多人,似乎人差不多来齐了。
突然有一个女生坐到她的身边,声音熟悉:“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转眼看去,是彭心蕊。她剪了个齐耳短发,干净利落了几分。
黎安夏笑眼弯弯地说:“当然可以啦。”
黎安夏手机又轻微震动了以下,她赶紧调成静音。
余洛洛:人快都坐满了,帅哥还不来。
黎安夏准备回消息,就看见老师拿着点名册走进教室,她立刻把手机塞进抽屉里。
原本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老师中等身材,小眼睛,脸上褶子偏多,气质温和。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汪国强,字迹工整挺拔。
汪老师讲粉笔扔进粉笔盒里,微笑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汪国强,不出意外的话,高中三年都是由我陪你们度过。”
有性子活泼的同学,大胆问道:“老师,那出意外是什么情况啊?”
汪老师说:“我们两个尖子班是淘汰制,每个班40人,每个学期都会根据学生期中期末的排名进行替换,其他重点班考进全校前50的学生可以进尖子班,我们班考出全校前100的就要淘汰去重点班。”
“啊——”汪国强的话瞬间在班里引起骇浪,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同学们面面相觑。
汪国强敲了敲讲桌,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所以大家要好好学习,重视每一次考试,这关乎到你们能否继续呆在班里。不过高二还有文理分科,具体的分班规则明年才知道了。”
学习的压力瞬间像乌云遮盖在众人的心头。
“报告老师,我可以进来吗?”清亮有力的声音传来,一瞬间打破班上沉闷的氛围。
黎安夏眼神挪向来人,白衣黑裤,身形高大,五官精致,竟然是孟秋。他怎么会来这里报道,不应该是在高一(6)班吗?
汪国强老师微笑点头,“进来吧,怎么就你一个人迟到了。先找个座位坐下。”
黎安夏看了一圈,就她身后空出一个座位。果不其然,孟秋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坐在了她的身后。
黎安夏原本前倾塌着的背瞬间挺得笔直,像一节压弯又回弹的竹子。
汪国强见大家苦瓜般脸色,开口安慰:“大家不用着急,离期中期末考试还久,可以先享受高中生活的新鲜感,例如——军训。”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炸得全班同学更加鬼哭狼嚎“啊——啊——!”
等学生们都哭嚎够了,他慢吞吞开口说:“我先任命代理班长,成绩排名第一的王蔓蔓同学,大家有事儿就找班长,班长再来找我。”
王蔓蔓站起身来,让大家认识。她梳着一丝不苟的高马尾,双眼明亮,衣着朴素,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
汪国强继续宣布:“体育委员由孟秋担任,他负责军训期间带领大家集合等事宜。”
黎安夏听见身后桌椅撞动的声音,孟秋起身接受大家的注视。她不敢回头,默默地折录取通知书的边边角角。
“好的,大家先记住这两名同学,班长找几名同学去负一楼领军训服发给大家,换好衣服后同学们去操场集合。”
王蔓蔓从汪国强老师手里接过点名册,大部分同学她都认识,是湘庭二中初中部的。她挑了几个陌生名字:“黎安夏、阮眠安……唔……孟秋。”
体育委员也得多干活是不是?加上她自己一共四个人,够拿了。
教学楼叫博学楼,有七层,成半圆形修建,围成一周。从教学楼正门进去是第二层,却算作一楼,第一层是负一楼。博学楼是高一高二的教学楼,一楼到三楼主要是高一学生。
黎安夏跟王蔓蔓走在前面,班主任说是在负一楼靠近正门的教室拿迷彩服。
黎安夏身后传来两个男生的交谈声,两人似乎很熟。
“阮眠安,你数学到哪里了。”孟秋问他。
“刚学完高一上册,只是暑假翻了下。你呢?”阮眠安回问道。
“我暑假没学,你可真努力,不愧是大学霸啊。”孟秋一把手勾住阮眠安的脖子,“到时候我不会你可得教我。”
阮眠安从他手下挣脱,推了推眼镜:“你把聪明劲放学习上,还需要我教你吗?不过你没来可能没听见,这尖子班还有淘汰。估计得玩命学了。”
孟秋撇了撇嘴,“唉,再说吧。”
不一会几人找到负一楼的教室,教室摆满了迷彩服。王蔓蔓在负责人处签了字,就找到写着“高一(2)班”的那堆衣服前。
还没等王蔓蔓分配任务,两个男生自觉一人抱起一堆,分完了。堆叠的衣服有点高,在两人怀中摇摇欲坠。
王蔓蔓让阮眠安蹲下点,拿走一半,两人就上楼交差去了。
负一楼教室光线不甚明亮,能窥见细密光束里浮动的尘埃,满教室的迷彩服散发出淡淡类似塑料的味道。
孟秋抱着堆叠的衣物,衣物遮住他下半张脸,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狭长好看的眼。
他很高,黎安夏的身高刚够着160的边缘,在他面前显得很娇小。
一行人只剩下黎安夏跟孟秋原地站着,两人相顾无言。
空气中短短几秒有一丝尴尬蔓延开来。
孟秋略带哀怨地说道:“黎安夏同学,不打算帮我的忙吗?”
黎安夏眼神飘忽,如梦初醒般,镇定地说道:“我以为孟秋同学可以拿上去才没帮忙的,不是我不想帮你…”
说着赶忙踮起脚,将孟秋身前的衣服拿过,稳妥端好,转身向大步向门口走去。
孟秋望着黎安夏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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