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误会再起

云纱的指尖悬在第七排古籍架的第三层,“经纬之眼”带来的刺痛感正沿着脊椎攀升。这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某种频率的共振——就像用错了梭子的织机,钢筘与经线碰撞出的刺耳震颤。她能“看见”架上那些泛黄的卷轴在发出淡红色的警示光晕,卷轴里的织纹编码与她颈间的“断念枷”产生了排斥反应,仿佛两个同极相斥的磁体。

这里是云锦织院的“织纹档案馆”,理论上只对持有A级权限的研究员开放。云纱能站在这里,全靠薛珩半小时前递来的银色通行卡——卡面刻着简化的星芒织纹,边缘还沾着一丝未清理干净的机油,显然是从某个机械师那里临时借来的。

“织院成立三百年来,所有被判定为‘危险’或‘已淘汰’的织纹图谱都存在这里。”薛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档案馆的合金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防滑纹路,“包括‘锈金之索’的早期记录——如果真的存在的话。”

云纱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卷散发着排斥光晕的卷轴上。卷轴的封皮是用多层复合织物压制而成,表面压印着“纪元217年,编号734,禁忌织纹:血经纬”的字样。“经纬之眼”穿透封皮,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不是传统的织纹图谱,而是用暗红色丝线绣成的星图,每一颗星辰的位置都对应着一根经线的能量节点,而连接星辰的轨迹,赫然是“断念枷”烙印的放大版纹路。

“找到了。”她低声说,指尖终于触碰到卷轴,排斥力骤然增强,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刺探她的神经。颈间的“断念枷”发烫,耳坠上的线梭突然旋转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光轨,与卷轴上的星图产生了奇妙的呼应——那些暗红色的星辰开始闪烁,像被激活的能量指示灯。

薛珩快步走过来,手里的便携式扫描仪发出急促的蜂鸣:“能量场在紊乱,档案馆的安保系统会被触发的。”他的目光落在星图上,瞳孔微微收缩,“这是‘血经纬’的原始图谱……传说中用织者血液作为纬线的禁忌织术,能强行激活任何惰性织纹,但代价是织者的生命会被织机抽干。”

云纱的指尖在星图上滑动,“经纬之眼”让她看到了更隐秘的信息:星图的边缘绣着几行小字,是用某种早已失传的古织语写成的。但奇怪的是,她竟然能看懂——那些文字像活的丝线,自动在她脑海里拆解重组,变成了现代通用语:“锈金之索,血经纬之钥;断念为枷,锁织者魂灵;星图指路,织脉归一之日,锈土生金。”

“锈土生金……”云纱重复着最后四个字,心脏猛地一缩。流尘镇的老人们总说,他们脚下的锈土是被诅咒的土地,永远长不出庄稼,只能长出扎脚的金属荆棘。但这句话却在暗示,锈土之下藏着某种“金”——是字面意义上的黄金,还是指被遗忘的织术文明?

“别碰那些文字!”薛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冰凉,带着金属工具特有的冷硬质感,“古织语里藏着‘声纹织咒’,直接读取会被织纹能量反噬。”

他的话音刚落,卷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暗红色的星图上冒出缕缕青烟,那些星辰的光芒迅速黯淡,仿佛在被某种力量吞噬。云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卷轴里传来,颈间的“断念枷”烙印像是要被撕裂,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燃烧的织院、戴着镣铐的织工、缠绕着金色丝线的金属索坠入锈土……最后定格的,是一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脸,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手里正将一卷暗红色的卷轴塞进某个织机的齿轮里。

“外婆……”云纱脱口而出,这个词带着铁锈般的涩味,从她记事起,陈婉秋就只允许她叫“外婆”,却从不愿提起外婆的名字,更不愿说起她的下落。但此刻,那些破碎的画面让她无比确定——那个女人就是云织,她的外婆。

卷轴的震颤突然停止,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星图上的纹路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张空白的封皮。档案馆的灯光开始闪烁,应急通道的绿光透过门缝渗进来,在地面上投下狭长的阴影。

“安保系统启动了。”薛珩拽着云纱往门口退,扫描仪上的数值已经飙到了危险红线,“我们得在守卫来之前离开。”

云纱被他拽着跑,耳坠的线梭还在微微发烫,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现。她突然停下脚步,甩开薛珩的手:“你早就知道‘血经纬’和外婆有关,对不对?”她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眸子此刻闪过一丝慌乱,“你帮我进来,不是为了找‘锈金之索’的记录,是想确认我是不是……云织的后人。”

薛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档案馆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刺破了厚重的合金门。他看了一眼腕表上跳动的倒计时——距离守卫到达还有三分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伸手想再次抓住云纱,却被她避开。

“告诉我!”云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颈间的“断念枷”还在隐隐作痛,“我外婆是不是被你们薛家害死的?‘血经纬’是不是和她的死有关?”

“是,也不是。”薛珩的声音低沉而复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塞进云纱手里,“这是档案馆的离线存储器,我拷贝了部分‘血经纬’的关联文件。安保系统的后门在B区通风管道,密码是星芒织纹的第三个节点坐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颈间的烙印,“你外婆是自愿死的,为了封印‘锈金之索’——至少,档案里是这么写的。”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混合气味,狭窄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云纱咬着牙往前爬,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离线存储器,薛珩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自愿死的?哪个母亲会自愿抛下年幼的女儿,哪个织工会自愿被织机抽干生命?

她爬到一个检修口,推开格栅往下看。下面是织院的“活性织纹培养室”,数十个透明的培养舱排列整齐,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团半透明的丝线,在营养液里缓缓蠕动。那些丝线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与“锈金之索”的能量波动同源,却又带着一种被驯服的温顺——就像被戴上了无形的“断念枷”。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的女人正站在培养舱前,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往其中一个舱里注射深蓝色的液体。云纱认出她是织院的首席研究员林夏,也是薛锦峰最信任的技术顾问。

“第734号样本的排斥反应还是太强。”林夏的声音透过通风管道传上来,带着一丝不耐烦,“给它加大‘抑制素’剂量,下周评审团就要来看‘新血经纬’的成果了,不能出任何差错。”

“可是林博士,”另一个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响起,“过量注射会导致织纹活性永久丧失,变成普通的‘云锦棉’……”

“普通?”林夏冷笑一声,“难道你想让这些‘活织纹’像百年前那样,把织院变成屠宰场吗?‘血经纬’必须被驯服,这是薛家守住织院统治权的唯一办法。”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阴森,“别忘了,当年云织就是因为不肯放弃所谓的‘织纹自由’,才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云纱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新血经纬?他们在复刻禁忌织术?用这些被囚禁在培养舱里的活织纹?她摸出薛珩给的离线存储器,按下了启动键。一个微型全息投影在她掌心展开,显示出加密文件的目录:“血经纬改造计划”、“抑制素配方”、“锈金之索能量参数”……最后一个文件的标题让她呼吸一滞——“织者容器实验记录:云纱,编号734”。

她颤抖着点开文件,全息投影里跳出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实验体云纱,云织之孙女,天生携带‘断念枷’显性基因,适配‘锈金之索’能量频率……七岁时植入初级抑制环,十五岁升级为神经绑定型……目前状态:稳定,未发现觉醒迹象……”

原来如此。从她出生起,薛家就没打算放过她。所谓的“断念枷”不是诅咒,而是他们为了控制她、利用她而植入的基因枷锁。外婆的死、陈婉秋的隐瞒、薛珩的试探……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凑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通风管道突然震动起来,是守卫在检查管道系统。云纱迅速关闭全息投影,将存储器塞进靴子里,继续往前爬。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锈金之索”,必须知道外婆死亡的全部真相。

她爬到通风管道的尽头,推开格栅,发现自己正站在织院的天台上。云城的人造太阳刚刚升起,将天空染成一片虚假的橙红。远处,流尘镇的方向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里,那是被“华服”阶层称为“锈土废气”的东西,却也是流尘人赖以生存的气息。

天台上放着一个废弃的气象监测仪,外壳已经锈迹斑斑。云纱走过去,抚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锈纹,突然笑了——那些锈纹的排列方式,赫然是“血经纬”星图的简化版。原来,旧文明的织纹从未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藏在锈铁里,藏在废土里,藏在每一个被压迫者的骨血里。

她从靴子里摸出离线存储器,高高举起。人造太阳的光芒照在存储器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像一根金色的丝线,连接着天空与大地。“外婆,”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们想驯服织纹,想囚禁我们的灵魂,但他们忘了,锈土里能长出荆棘,也能开出花。”

颈间的“断念枷”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在呼应她的话。云纱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任由那疼痛冲刷着神经。在疼痛的尽头,她仿佛听到了无数织者的低语,看到了“锈金之索”真正的模样——它不是一根冰冷的金属索,而是无数根被遗忘、被压制的织纹汇聚而成的洪流,沉睡在锈土之下,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天台的门被猛地推开,薛珩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守卫。他看到站在阳光下的云纱,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复杂。云纱看着他,缓缓举起手里的存储器,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笑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织者容器实验’的负责人,除了你父亲,还有你——薛珩,我的好表哥。”

离线存储器的全息投影再次展开,这一次,投影里显示的是一份签名文件,在“实验监督人”一栏,赫然写着薛珩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清晰的星芒织纹印章。

薛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守卫们举起了能量枪,瞄准了云纱。人造太阳的光芒越来越亮,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条被束缚的丝线。

云纱没有动,她的目光越过薛珩,望向流尘镇的方向。那里,有她的过去,有外婆的秘密,有“锈金之索”真正的归宿。她知道,这场关于织纹与自由的战争,从她戴上“断念枷”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根金线——不是用来编织华服,而是用来斩断枷锁的锈金之索。

她握紧存储器,转身朝着天台边缘跑去,身后传来薛珩的怒吼和能量枪的嗡鸣。风在耳边呼啸,带着锈土的气息,云纱纵身跃下的瞬间,颈间的“断念枷”烙印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一缕金色的丝线从里面飘出,融入了云城的晨光里。

在她坠落的阴影里,薛珩看着那份投影文件,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他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是薛锦峰的声音,冰冷而威严:“把她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锈金之索’的钥匙,绝不能落到流尘那帮废物手里。”

薛珩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云纱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风暴。天台上的风卷起几片落叶,在阳光下打着旋,像一个个无人解读的织纹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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