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研学队伍有序在春城火车站检票上车。
从春城到理城,车长一小时五十二分钟,除了刚开始五分钟夏桥。坐在位置上让老师点好人数,剩余时间都不断穿梭在各个车厢,假装成找不到班级的同学,笨拙地去打探四班位置。
可他找到了四班,却怎么都找不到她。
不仅如此,连时常黏在南休思身边的孟伊元也没看见。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怪异,他问完四班人位置后,佯装无恙离开了那截车厢。
回到六班,夏桥原本空下来的位置意外坐了一个女生。
是丁雨。
许是萧行叫她来的,也许是她自己要来的,反正两人正黏黏糊糊地搂在一起说着小话,谁都没看见身后紧盯着他们的人。
不知为什么,每次一看见丁雨,夏桥就不自觉会想到南休思。
明明两人不管是长相还是其他一点都不相像,可他还是会联想到她。
他没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只是默默拿上行李架上放着的东□□自一人跑去车厢后排站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火车到站,车厢门拉开后,夏桥靠近门口第一个下车。
“初一年级出站左侧门口集合!”
“初二年级出站右侧门口集合!”
“初三年级现在排好队!等初一初二先出去后,我们再出去!”
前方不远,三个拿喇叭的教师在卖力组织庞大的游学队伍。
夏桥根据头顶出站指示出站,来到门口右侧集合。
他出来的很早,来到指定集合点时只有他一人。
他单肩背着书包抬头仰望远处的风景,安静等着那些珊珊迟来的人。
“哎,你几班的?”
忽然,身后出现道陌生的女声。
夏桥左顾右看了半晌,才意识到那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回头指着自己,老实回:“我是六班的。”
“行。”女人点头,“那你等会帮我查一下各班集合人数。”
“啊?”夏桥发出疑问的声音。
他当然认识这个女老师,这是今年刚进桃源的实习教师,那个曾以一张漂亮面孔在学生群体中传开知名度的重点班英语老师。
当然,夏桥在学校常年保持两耳不闻窗外事态度,这些全是消息都是萧行跟他扯皮随口提的。
“怎么了?”女老师问。
夏桥摇摇头,“没事。”
女老师把手中名册交给他,并温声细语地交代道:“你等会让各班班长点齐人数告诉你就行,不用一个个去点。全部统计完之后把人数报给我就行。”
夏桥点头,“行。”
话音落,眨眼间,身边集了不少人。
夏桥开始在初二人群中寻找六个班的班长,并统计人数。
在人山人海的出站口,他忙碌的脚不沾地。
一个个通知完一二三五六班的班长后,夏桥开始在四班队伍中南休思的身影,因为他知道她是四班的班长,也因为他最熟悉她,也最好找她,所以放在了最后一个。
可他在四班转悠了好久,都还是找不到南休思。
他想着两人可能去了厕所,所以便先去统计了其他班的人数。
可临到快出发时,夏桥还是没看见两人回来,没由得急起来。
火车站鱼龙混杂,之前新闻也不是没有走丢的案例,夏桥长时间不见两人回来,开始后怕地往电视新闻上联想。
男生拿着统计表走到四班集合地,随便找了个女生礼貌询问道:“您好,老师让我统计人数,想问一下你们班班长在吗?”
一句很平常的问候,一张淡然的面孔,夏桥自认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不知道在无数个瞬间,他早已错漏百出。
他急切的语气明显把女生吓了一跳,女生蹙眉不耐地瞟了他一眼,随后往后喊了一声:“南休思,有人叫你统计人数!”
不知是谁,四班围堆拍照一群人中,有人回应一声:“四班应到人数52人,实到人数50人,已全部到齐!另在校缺到两人名单:南休思、孟伊元。”
远处吹来一阵凉爽的微风,夏桥滞在原地,手中统计表无意识掉在地上,被风带走。
她没来。
女生喊完之后也没再搭理他,转身走去和四班人一起在门口玻璃背景下拍大合照。
“来来来!我说三二一,大家说茄子!”
“三二一!”
“茄子!”
夏桥扭头朝那边看,四班拍照队伍不算规矩整齐,但每个人脸上都展现了该有的笑容。
这种不靠老师组织自发拍大合照的班级,一看就知道平常凝聚力很强,感情也很好。
四班确实是全年级凝聚力最强的班级,这是所有老师有目共睹的。
只不过这种默契从来排除南休思之外。
在四班,所有人都把南休思当做那座踊跃攀登的峰,因为她太受老师欢迎,而一个人只要过于优秀出头,就会引来其他不平衡的心理。
与其说四班人是她的同班同学,不如说她是四班人心中那个打不过却想击败的对手。
夏桥不知道四班人孤立她。
没有人说过这件事,但所有人却做了。
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凝聚力和心照不宣的默契。
“准备走了,你发什么愣呢夏桥?”
萧行捡起被风吹走的统计表,走到他面前,塞他手中。
“没事。”
夏桥拿起统计表,在纸上记录应实缺到人数。
他在缺到那空格处一笔一划写上南休思的名字,他很用力的写,写的很端正,写的心里空落落的——
写的想落泪。
-
知道南休思没来之后,他也就没了想去玩的兴致,在民宿整整窝了两天。
第三天上午,管理行程的老师一大早就拿着喇叭在房间外吆喝收拾东西,说今天是研学的最后一天,上午玩完之后直接返校不回来了,让他们赶紧收拾把行李先搬上车。
萧行行李就一个背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其他什么也没有,收拾的很快。
反观夏桥,同样跟他一样只背了一个背包,但里面却不似他那般干瘪,鼓囊囊的。
他收拾完东西,漫不经心地坐靠床头看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样又一样没派上用场的东西,忍不住笑问:“你这是想把太阳隔绝出地球吗?”
他指着桌上那盒显眼的藿香正气水,不正经道:“你带这玩意是来洗脚的吗?”
“还有那——”萧行指着被压在最下面的降温贴,“你是多怕自己中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娇气啊?”
夏桥去阳台把洗过的衣服塞进背包最下面,然后又把之前准备的东西放进去,沉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
“叮——”
房间突兀地响起电话铃。
萧行在枕边摸索拿出手机按下接通。
“你收拾好了?”
“好,行,我马上过去。”
“.....”
电话很快被挂断。
挂完电话,萧行一鼓作气地从床上坐起,随手拿过椅子上丢的外套,背上包,笑着从后拍了拍夏桥肩,“丁雨要去帮她搬行李,走了兄弟。”
夏桥继续收拾着手上东西,没应话。
“萧行。”
萧行临到门口时闻声停下。
这几天夏桥情绪多不对劲他看在眼里,只是他一直没问,心想着如果他想告诉他就会主动去说,而不是需要他靠一步步引导。
他没回头,却也没走,一直站在门口等他后话。
夏桥停下手中动作,偏头看向他被光线模糊的背影,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说了一句:“你别玩丁雨。”
“呵——”
萧行突发低声一笑,他左手单肩攥着包带,右大拇指百无聊赖插外套口袋,回头看他:“夏桥,我等了一两天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我认真的,萧行。”
“我也认真的,夏桥。”
两人遥遥相望中无声对峙。
夏桥对上他的眼,坦诚又模糊不清地说:“我是为了别人才来的理城。”
萧行点头,这他早有猜测。
“可她没来。”夏桥自嘲地又低声重复一遍:“她没来...”
“所以你被玩了?”萧行扯唇一笑,完全不把这事儿当事儿,还玩笑问道:“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放了你鸽子?”
夏桥摇头,“没有。”
南休思根本就没答应过她会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所以算不上放他鸽子。
萧行看着他,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如此近的距离,却看不清彼此的心。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否认的是他的哪个问题;是被玩了?还是被放鸽子了?亦或者是有了喜欢的人?
他很想问清楚,明明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还要在这打所谓的哑谜?
萧行太想问清楚了,但最后他忍住了。
因为他尊重他的秘密。
他回头摆了摆手,无奈答应下来,“知道了,放心吧,我跟丁雨是认真的。”
说完,他拧开门把手,扬长而去。
夏桥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
....
等所有人全部收拾好行李装车集合完毕后,一行人坐上大巴开始去本次研学之旅的最后一个景点——苍山。
说到底还是要上山。
夏桥听完介绍地点后心烦的不行。
他最开始说不来的原因就是不想爬山,倒不是因为怕山上有什么东西咬他,就是对山莫名的抗拒,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他打算等会到地点就跟老师申请在大巴休息,坐等他们回来,就不上去了。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许是这两天在民宿休息的学生有点多,三个管理老师在检票口现场联合商议这次活动不允许任何人缺席,因为作为理城最经典著名的景点,这样也是为了不让来此的学生留下遗憾,毕竟下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大巴停在苍山脚下,夏桥被几个老师轮番强制叫下车。
他走下车,抬头看向前面巍峨错落的高山,又低头看向身边的人山人海,心生畏惧。
管理老师拿到门票后有序组织各班队伍坐索道上山,萧行和丁雨两人暂时被分开,他回到六班集合地,几乎是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夏桥脸色不对劲。
他穿过人群,来到夏桥身边。
夏桥整张脸色像是被受到什么惊吓般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就连眼中也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似是看见了什么十分令人害怕的东西。
萧行从背包拿出一瓶水拧开递他手边,关切问;“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五班上完索道后,工作人员六班进入检票口,准备坐索道上山。
“没事。”
夏桥接过水猛闷了一大口,他也没想到自己身体反应会如此强烈,光是看见山就已经害怕地想要立马逃离。
回想小的时候他经常跟时淑上山采菌菇,那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怎么....
思瑕间,队伍检票排到两人,萧行先行上去,工作人员拉着夏桥也紧随其后把他推了上去,落上锁扣。
缆车一点点向上爬升,夏桥坐在边缘看着下面景色,心绪渐渐放松下来。
学校给他们买的是中等票价感通索道,感通索道坐落于苍山峰峦的中段,在缆车上升的过程中可高空俯视珍珑棋局、清碧溪三潭以及苍山大峡谷等全景,视野十分不错。
萧行从背包拿出相机一个劲的拍,他边拍边赞不绝口地夸道:“这景色简直了,真不怪老师硬要你上来,不上来我觉得肯定抱憾终生。”
夏桥笑笑,没否认也没同意他的说法。
他对山水不感兴趣,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景色确实美,尤其是缆车上行,俯瞰整片洱海时,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心想,如果有机会,下次可以带夏简心来,她最喜欢海边,估计会很喜欢这里。
很快,缆车到达半山腰,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双双下车。
丁雨早在出口处等候多时。
她瞧见两人从里出来,兴高采烈地拿着照片给萧行看,“刚摄影师拍的,我觉得还行就和同学一人买了一张,你看看怎么样?”
萧行拿过照片凑近瞅了一眼,看完还不够,又低头凑近瞧了一眼本人,嫌弃着说:“摄影师技术差到没边了,连本人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拍出来,就这还干摄影行业?拿个摄像机就说自己是摄影师了?”
丁雨听完心头一暖,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对萧行的夸奖很受用,主要是萧行夸人从不会抓着你自身去夸,而是拿差的东西去做对比,这样的夸奖既不直白,也不会让女生产生不好意思接受的心理。
她拿过照片,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认同地说:“确实技术差,不过五块钱一张也算可以了,刚好能拿回去做个纪念,证明我来过这地方。”
“嗯。”萧行应了声,顺手从她肩上拿下背包挎自己身上,主动牵上她手带她往前走。
丁雨把照片塞进他的背包里,两人并肩往山上走。
身后夏桥并没有跟上他们,他还是不想上山,虽然风景美是美,但也还没到能克服恐惧的程度。
他走到旁边去问工作人员有没有不用进山的下山路,工作人员一口回绝:“这条路就是绕山走的。下山之后有个感通寺,你们要是赶上巧了,正好能吃个斋饭,这里斋饭味道还是值得一试的。”
夏桥说了声谢谢。
没办法,他只好忍着恐惧心理跟上萧行两人的步伐。
好在两人走走停停距离拉开的不大,夏桥小跑两步很快追上。
其实越往上走海拔就越高,空气就越稀薄,动作幅度大了就很容易缺氧,这对体质弱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他跑两步就气喘吁吁,半天歇不停气。
萧行见他弯腰半天喘不停气,笑着发出灵魂质问:“夏桥,你这跑两步就喘成这样,是不是肾虚啊?”
“滚。”
夏桥直起身骂了一句。
萧行笑得肩膀直颤,又拉着丁雨往前走。
学校给他们在山上游玩的时间有两小时,时间上非常充足,为此排队拍照的女生在景区数不胜数。
丁雨也去排了一个,俩男生像保镖一样跟在她身后,一个专门给她拍照,另一个成了行走的置物架,专门给这两人拿东西。
女生出行无非就是想拍好看的照片,夏桥也能理解。
可是边拍边排,还要吃斋饭,这下山之路堪比西天取经般,遥遥无期。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催了一声,“别拍了,赶紧下山吧。”
萧行不以为意,“别急别急,我再给她拍两张,你稍微等一下,马上。”
话毕,他又给丁雨指导了几个动作,两人继续拍。
...
半小时后,夏桥在同一位置催第二遍,“萧行你俩别拍了,赶紧下山吧,马上要下雨了,等会赶不回去了。”
萧行调出相机原片检查了几张,没有大问题,可以收工了。
他把相机放回背包里,抬头望了望天边烈日高照的天色,笑骂夏桥为了下山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夏桥坚持己见地说:“一会儿真的会下雨,而且很大,没骗你们。”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云滇人,见天预判已经是一项出生就会的技能,不光是夏桥会识天气,萧行丁雨照样会点。
今天理城天气很好,蔚蓝的天晴空万里,太阳晒的人头脑发昏,甚至晌午时地面最高温度能到三十几,怎么看都不像要下雨的趋势。
丁雨用手挡了挡太阳,也接萧行的话说:“我也觉得不可能下雨,这太阳太大了。”
夏桥不跟两人争论,独自下山。
他跟着学生队伍在感通寺吃了饭,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回到车上午休,下午一点,他们坐上返回春城的列车,难忘的三天两晚研学之旅即将结束。
回去的路上,萧行从背包拿了两张照片出来,递给夏桥一张。
“什么?”
夏桥迷迷糊糊睡的正香,他伸手接过,眯眼瞧了瞧,笑问:“你不说那摄影师拍照技术烂吗?怎么还买?”
他手中那张照片正是那个被萧行骂的没有职业道德的摄影师拍的。
“那自然是没有我的技术好。”萧行说,“不过按照丁雨的话来说,五块钱买个留念,想想也挺值的。”
夏桥头昏脑胀地嗤笑一声没回话,只是把照片收回背包,又歪头靠在旁边睡起来。
眼见他又歪头睡去,萧行不再说话,靠在车窗边发起呆来。
后面一整个车程他都目不转睛地盯向窗外,想以此验证刚刚夏桥在山上说的话,看看理城到底会不会下雨?
可直到列车过了理城界地,萧行也还是没能等到夏桥口中理城的一场雨。
他强行把夏桥从睡梦中摇醒,告诉他自己看到的结果:“我就说理城不下雨吧,你偏说下雨。”
“.....”
夏桥以看傻子的目光朝他看去,无语地说不出话。
直到好半天,他躺下去睡了一两分钟后又偏头过来对萧行竖中指,鄙夷道:“萧行,你真幼稚,我宣布,你将任命夏家新一任的幼稚大师。”
他睁开眼,笑声慵懒又不走心,甚至没别的意思,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
他问——
“你师从夏简心是吧?”
夏简心:诋毁!诋毁!全是诋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青葱岁月
点击弹出菜单